着。
「兄弟?!」见鬼,她哪来的兄弟。她是独生女!
然而庭院中还真有一个男人。长得有点眼熟,又好像没见过。芮莉被自己诡异的梦境搞得越来越胡涂了。她回头,狐疑地看着布莱克牧师。
「爸,我很确定我是独生女。」
布莱克牧师只是抬手,要芮莉去找她的兄长,「去,他在等你。」
芮莉实在拿她的潜意识没办法。她只能走过去,用见鬼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位听说是他兄长的男人。
「你好,芮莉。」男人有着半长的黑发,笑起来比任何一位芮莉认识的绅士更温和坚定,「我一直想见到你。你可以喊我以马内利。」
顿时,芮莉的表情有些扭曲。
「别当我不知道什么是以马内利。」她说,扭头盯着她父亲。
布莱克牧师仍是笑着,不以为意。「芮芮,你要记得,真实经常是某些出人意料之外的东西。」
芮莉拧眉,不能理解,不可置信。
「她被吓到了。」黑发男人对布莱克牧师一摊手。
「她当然会被吓到。」布莱克牧师大笑。「进来吧,孩子,我们还有许多事情。」
截至目前、三十年不算长但也能说短的人生里,芮莉不是没见过神迹。
但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在她父母尚在世时,许多人都说,她的父母就是神迹。
布莱克牧师以强而有力的讲道、和擅长赶鬼闻名,相较之下,她的母亲,布莱克女士,就没没无闻得多,实际上她母亲的能力不论是哪方面,都不亚于她父亲。只是她母亲选择安静地做事,扮演幕后角色。
「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样的爱是什么。」母亲这么告诉她。
后来,芮莉开始产生怀疑。因为对自己有太多的自信,以为学得多了、懂得多了、世界就在手里。一夜之间的变故、遇人不淑的错信,这些让她变得更愤世嫉俗、更多疑不信。
她怀疑世界、怀疑真理,怀疑爱、怀疑自己。
整顿饭芮莉吃得心神不宁。但这顿饭真的很好吃。真的,是那种她无法想象出来的好吃。桌上有她喜欢的、习惯的料理,也有她从没见过的食物、没想过的配搭。
「应该还有一个人吧。」快吃饱饭时,芮莉忍不住问。她想,如果这两人真是她想的那位的话。
黑发男人与布莱克牧师对看一眼,都笑了。
「对,她现在也在。她一直都在,就在庭院里。」
芮莉皱起眉,往窗口望去,「但我刚才没见到任何人──」
庭院内是没有人。只有一棵树,熟悉的、绚烂美丽的,那棵参天巨木。
是她的梦境守护神。她的妙木。
芮莉诧异地转回头。布莱克牧师对她微笑。
「我们一直都在。」布莱克牧师说,慈爱地看着芮莉。
芮莉突然感到无比愤怒。
「骗鬼。那我受伤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父母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他们相信祢!」
「那时候,我也在。我一直都在。你的母亲死前与我对话,将项链交给你。」
「你可以救她!你可以扭转一切!你能做到的,不是吗?!」
布莱克牧师平静地看着她。「我救了她,也救了你。芮莉。他们的时候到了,而我是信实的。」
芮莉发现,父亲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满地打滚、胡闹的三岁孩童──实际上,她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短暂的愤怒过去后,涌上的,是无尽懊悔与痛苦。
「……对不起。」芮莉坐下,双手掩面,大颗泪珠从她的两颊滑落,「真的很对不起,父亲,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对你发怒,我知道我很不乖,我很怕你不原谅我,我以为你不再爱我了……」
「我知道。」布莱克牧师靠近芮莉,掌心轻抚芮莉的背、她的后颈,「我们都明白。我们能理解,我没有失望,我只是感到难过。我永远爱你,孩子。」
「为什么不能每次都像一开始那样,你突然出现,拯救我们?」芮莉哽咽地问,「很多时候我好希望你能拯救我。」
「因为事情不会总是如此。」布莱克牧师答,经黑发男人的手,给芮莉递上纸巾。
「为什么不能?我需要你。你说你爱我。」
「三个月的孩子在喝奶,是因为他们吃不了其他食物。但是,芮莉,三十岁的大人需要成长,我不能总给你奶。你仍是我的孩子,正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爱你,我希望你快乐,但不会不计你是如何快乐。母亲总会教训孩子,也不让孩子继续玩弄仙人掌、或拉扯猫的尾巴。只有面对毫不在乎的人,我们才会看着他们在卑劣无度、众叛亲离的生活中寻欢作乐。」
芮莉哭了一阵,哭得累了,几乎要睡去。她最后记得的,是她父亲低沉、柔和的嗓音。
「有时,我们会拔去手里的刺,因为忍受刺存在的痛苦,不如拔刺要更好些。放心睡吧,我们还有时间。」
在梦中入睡,而且是真正入睡,这么说来,是奇怪的。
但芮莉做到了。她感觉自己经历了奇妙的事。
醒来时,布莱克牧师和黑发男人都还在。她躺在教堂二楼的某间房内,这张床很舒适,她很喜欢。
芮莉下楼,发现父亲与黑发男人在庭院内栽种植物。
「我想加入你们。」她说,靠在阳台边,「可以吗?」
黑发男人对芮莉微笑,递给她一把铁铲。
「过来吧,让我们整理这座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