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壁摆满花圈,蒋一跪在冰棺前面,单薄衣衫,脊背僵直。寇瑶走过去,,跪在蒋一身旁,磕头。
然后脱下大衣,默默给蒋一披上。室内开着暖气,并不冷,可她心疼。蒋一直勾勾凝视着她,瞥到她凌乱的头发,伸手替她梳理顺畅。目光落在她脖颈里,红线刺眼。
又看见她光脚穿着布拖鞋,沾满雪水,双脚冻得红彤彤。
蒋一扶起来她,坐在椅子上,用手给她暖脚,轻声问她:“疼吗?”
“不疼的。”寇瑶乖巧回答,她不愿意告诉他,脚上早已没了知觉。
“笨。”蒋一说,眼睛湿漉漉的,整个房间哀戚弥漫。他把她裹进怀里,大衣宽厚,两个人紧贴着,渐渐有了暖意。
李楚出来,看见狼狈的寇瑶,心下动容,出去买了防冻伤药膏和棉袜棉鞋。蒋一蹲下来,捧着她红肿的脚,一点一点涂匀药膏,套上棉袜,然后是棉鞋。
抬头,看着这个好姑娘,蒋一问她:“饿吗?”寇瑶摇头,“不饿。”她对双手呵气,捧住他的脸,慢慢捂住,“你不要凉。”措辞稚嫩,赤心一片。
蒋一的眼睛很凉,又很亮。
外面,天色渐明。吊唁者陆续到来。寇瑶站在蒋一身侧,随他戴了孝布。
傍晚人散尽,寇瑶有些头晕,蒋一强行带她回家休息,她在路上靠着蒋一就睡着了。蒋一手背触摸她的脸颊,碰她长睫毛。有人在陪着他,奋不顾身地陪着他。他想,空荡荡的思绪里开始被她填补。
蒋一煲了粥,买了她喜欢的白菜包,设置保温后,给她留下纸条,又去殡仪馆。顺带着把寇瑶借的钱物还给保安,然后鞠躬。
感恩感谢,给他的姑娘一份温暖。
寇瑶做了噩梦,惊慌着醒过来,房间里没人,她走出去,看见纸条。上面写着: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寇瑶乖乖听话,盛了大半碗的粥,夹起奶奶曾经给她买过的白菜包,咬一口,眼睛湿一度。她并不是见过一面后就对奶奶产生深刻的亲情,悲恸也不假,可更多的,是悲蒋一之悲,伤蒋一之伤。
她见不得他难过。否则她会比他更难过。
天黑得早,寇瑶收拾好厨房,找出保温盒,带着粥去殡仪馆。走到保安室时,姑娘也是鞠躬感谢,感谢给她一个找到他的途径。
这两个孩子,把保安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们太懂事,又太可怜了。
大雪密集,车窗外世界模糊,寇瑶曾经见过雪,也惊呼神奇。但唯独这一次,密密匝匝的雪花铺在她心头,使得她毕生难忘。
殡仪馆外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雪花落在车顶上,立即融化,里面有人。寇瑶不明情况,慢慢走进去,车窗落下,方曼叫住寇瑶,“瑶瑶?”
寇瑶走过去,点头道:“你好。”
方曼说:“你该沉默,懂吗?”
寇瑶糊涂,她也不认识这个女人,想着该是蒋家的亲友,就客气说:“我先进去了。”然后在拐角处遇到蒋朝进,轮廓不受岁月侵袭,他和高中纪念册上竟没太大差别。
她该沉默。寇瑶认出来后,立即懂了。
蒋朝进停在寇瑶面前,无形的威慑力压迫着寇瑶,她呼吸都有些滞塞。蒋朝进取下皮手套,手指挑起寇瑶下巴,仔细端详她的五官,犀利冷肃的目光直接看着寇瑶的眼睛,骤然冷笑。
寇瑶吓得一抖,手中的保温盒滑落,蒋朝进眼睛还是望着寇瑶,另一只手却下沉摊开,准确接住保温盒。他把保温盒举到寇瑶眼前,寇瑶双手接过来,不敢看他,她害怕这个男人。
如同最骁勇的野兽,按住一只初生不久的、满地爬的小吐奶,一只利爪就能割开稚嫩的喉咙。
蒋朝进放手,给寇瑶让路,寇瑶呆呆走过去。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他端详得仔细,她沉默得到位。
到大厅,李楚在哭,静默地流着泪,眼睛虚浮。
蒋一依旧跪在冰棺前,肩膀在颤抖。他是哭了吧。
寇瑶躲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她该如何面对那样脆弱无助的蒋一?她该怎样安慰?
看见那样的他,她其实,是会说不出来话的,只得陪他哽咽。
寇瑶时常想,他用沉默安静掩盖着的真实脾性,会是怎样的高贵与锐气。这种思考,穿越南北的风雪雨露,穿越到此世光阴,她都没有完全想透。
起了风,雪花飘得漫天都是,雪中夹杂着细密的雨丝,扑在脸上,凉凉刺刺,让人发寒。寇瑶走进去,放下保温盒,跪下来给奶奶磕头。
李楚背过身子擦眼,开口,嗓音嘶哑,“瑶瑶。你没有给家里人联系吧。”
寇瑶讷讷,“赶得着急,我忘了。”她低头翻手机,“我现在打。”
蒋一按住寇瑶的手腕,冰凉凉的,浸凉寇瑶血管。蒋一也没看她,骨节泛白,青筋凸出,有细微的颤抖。
李楚说:“别打了,不要告诉你妈妈。”
寇瑶点头,应了声好。蒋一才缓缓放开她,她手腕处有浅淡的印子。
“我带了粥,你们喝一点吧。”寇瑶说,打开保温盒盖,热气升腾,模糊了眼前一小片空间。她想说拐角处遇到的蒋朝进,可莫名其妙,她不敢说。
李楚喝几勺热粥,便放下了,满腹心事,她实在没胃口。但见寇瑶这孩子眼巴巴跑过来送粥,多说道:“没有任何征兆,就突然之间……”
她停下,组织措辞,继续说:“睡梦里去的,大概是凌晨。平时都起早,那天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