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儿在王座上剥栗子,等王贲的时间有点长,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栗子壳小山一样堆了起来,他都快吃饱了,最外层的宫防终于有动静了。
他打了一个饱嗝,拽着赵迁往出走,站到殿外高台一声大吼
“赵王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缴械”
好么,王都给捉了,还打个什么劲儿啊
有人悲愤地嚎啕大哭,有人失望地丢盔弃甲,也有人仓皇保命,还有人自刎殉国。
最后一场王城保卫战,原应轰轰烈烈,可惜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二日光明再临,邯郸人开门就看见满大街的秦军。
城里人战战兢兢过了几天,传闻中的屠城并没有发生。
生活还是原样,打铁磨面找食,只是哄娃多了个理由:再闹扔出去喂秦狗
幸存的邯郸人大部分活了下去,要是全部死绝了,秦王哪还能找着二十几年前的仇人
平民的幸运就在于没了国不等于没了家,赵迁就不一样。
被俘以后,他就绝食。
那份假降书不作数,王贲想要他亲自写一份,也就是当面降一个。
他不,沉默地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狐奴依然在身侧,亭亭玉立,蔷薇花一般。
那一君一妾恰如静观山崩的两叶微草,甚无力却又甚无畏。
此情此景王贲至死难忘,主要原因可能是那女孩长得太过好看。
他觉得在漂亮姑娘面前不能太粗鲁,于是一挥手将赵国旧臣全都请到殿前。
军中大嗓门再念了一遍陈词滥调的劝降书。
赵迁依然沉默,慷慨赴死难,摇尾乞怜更折磨。
王贲谨记爹的教诲,好脾气跟赵迁熬,没熬赢。
他大踏步走过去,铠甲铿锵作响,佩剑鞘中嘶鸣。
郭开噗通一跪:“无伤我王”
犹如滴水开闸,殿中人都有了见风使舵的体面理由:无伤我王
赵迁,亡国之君,成为旧臣向新主乞怜的垫脚石。
贪生的陆续屈膝,宁死的自行了断,或死或跪,只剩赵迁岿然如山。
王贲耐心耗尽,面子给足还不识抬举,一脚踢下去算了。
将军移步,侍女动裾,狐奴拔出头钗挡住王贲的路。
清清瘦瘦的姑娘,穿着雪裘衣,像一只没换奶毛的小白狐狸。
王贲一把就卸了那银钗,狐奴愣了,愣完又捏了一双拳。
还钗,卸钗,再还,再卸
可怜的小姑娘被耍得团团转,着急得眼睛里下了好大一场雨。
赵迁一把将狐奴护到身后:“我还没死呢”
嗯,还有点男人味,不算埋汰姑娘。
王贲踮起脚偷看一眼,狐奴紧贴着赵迁后背缩了缩脖子。
他想让小妹妹见识一下真男人,那爪子还没落上赵迁肩膀,他深谋远虑的老爹就上殿了。
咸阳宫里,王贲见过影将军一脚把韩国公主踢下去,那姿势真是好看又潇洒。
老爹的到来,预想中一飞腿踢跪赵迁的画面就永远没了实现的机会。
王翦恭恭敬敬地给赵迁行了臣礼,郑重嘱咐儿子和诸将以礼相待。
至于狐奴,念她重情重义,王翦允她留在赵迁身边。
王贲非常不开心:“他还没降呢就这么算了啊”
王翦白了儿子一眼:“该受降的是秦王,又不是你。”
这句话对王贲的效用不到三个时辰,夜里特别难熬。
赵迁被关在宫里,可是那富丽堂皇的囚舍里也有姑娘陪。
王贲破天荒起床巡夜,看见小狐奴的身影在灯花里摇。
秦王说要赵迁,又没说要她
这么想着他就把小姑娘巡上了肩,扛着就跑没人敢拦。
爹敢。
儿子傻眼:“爹你看,你新儿媳妇好不好看”
爹的脸色很不好看:“信不信老子把你骟了”
“不信,我可是你儿子”
“我有孙子了”
王贲在错误的时候干了错误的事,倒霉的是,干了第二遍。
进驻邯郸,他夜夜失眠,只好拉了少时的小伙伴一起看天。
天上没什么好看,月亮还没有圆。
王贲问:“想你女人不”
忌红脸,怎么可能不想
有事干不在意,闲下来想得要命,尤其是现在大事完毕全身放空,一闭眼就是棠棣娇滴滴的小和白花花的大胸脯。
忌的毛病是想什么都不会说出来,所以王贲半夜都在自言自语。
“我爹要抱孙子,我就找了个女人。原本觉着女人就那回事,现在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后来王贲觉得喋喋不休地说女人很没出息,就开始考验兄弟的本事。
“绕过千人防卫算什么我们还万人阵中取上将首级呢你要是能悄无声音弄个人出来,我才服气”
忌望向关押赵迁的地方,王翦为防儿子,调动军中精锐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密不透风。
他不想媳妇了,开始琢磨怎么把赵迁的小媳妇偷出来。
扫视一圈找到死角,寝宫旁边有棵大松树,树上能藏人,树下好遁形。
他顺着树枝窜上屋顶,撬窗溜进去,躲上房梁。
两个人熟睡,赵迁抱了狐奴在怀里,很难分开。
他等了很久不见动静,就跳下来开了窗,而后躲到窗后阴影里。
冷风入户,狐奴醒了,悄悄起身去关窗,窗一关上就遭了殃。
这是忌第二回偷姑娘,狐奴比冰蚕轻得多,踩树枝踏房檐不费半点力气。
王贲笑得眼睛都没了:“哎呀呀,兄弟好本事服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