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
于是,秀元从善如流地继续了。
『因为你和「那位」有关,且又身份特殊,从你一出世起我便开始关注。可惜,寒河江氏与羽衣狐走得太近,我不能贸然出手,一直等到了你启蒙的年纪才逮住机会制造女房的假身份接近你……;说来,留酱当时就该有所觉察了吧?』
他笑得温雅,似乎想到了初见时有趣的事情。
癸虚留似乎也想到了当初的场面,一边唾弃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一边却不由自主放松了面容,道:「那时候只能看出此人有异,现在想来,跟你这两只式神小人的气息一致,应该也是你的纸人造物吧。」
「不止哦,她身上有我的灵识。」
秀元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在此时,厢房外传来有人扣门的声音,他出言请进后,入内的是一串式神小人,就和癸虚留刚醒的时候见到的那两只很相似,但他们都没有说话,表情相对而言也比较呆滞,五官全然没有那两只式神细致鲜活。显然,哪怕是纸片式神也是有区别的。
这些小人端着饭菜鱼贯而入,将三菜一汤呈上几案便退下了。屈服于饥肠辘辘的胃肠,癸虚留在秀元的邀请下开始扒饭,偷眼看见秀元笑意柔和的眼睛,对方的声音在遥远的识海中响起——
【不止哦,她身上有我的灵识。】
忽然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所以,一旦有危险,秀元才来得及保护她?
吃到嘴里的米饭有点不是滋味,可惜不知道这只老狐狸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根本听不到他的心声。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秀元挥了挥手,灯芯瞬间燃起,清冷的室内烛光摇曳,他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任由酒香弥漫。癸虚留虽然不想承认,其实她有点享受与这人在一起的片刻宁静时光。直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秀元才再次开口。
「吃完了?那我们就可以说些影响食欲的事情了,」他的语气非常自然,但说出的东西却令人心神难安,「寒河江府的结界已破,死气倒灌吞噬了整个府宅,除了你名义上的哥哥,那个叫寒河江藤次郎的孩子,其余无一生还。」
离开寒河江府不过几日,却生出恍如隔世之感,此刻被秀元提及脑中仿佛惊炸开旋浪。秀元看着癸虚留的眼神从听到这个名字的恍惚到裂开尖锐的戾气不过一瞬,不由心中一叹。
「此事我已推给羽衣狐,只是总有些人不会相信这番说辞的,你心中有数即可,不必多虑。」
癸虚留眼中的厉色逐渐消退,绷紧的嘴角也慢慢松弛下来。
没错,寒河江府的事是她的手笔。
那日,她对桑子说的最后一番话,其实是一道指令。桑子会在她和里夫人离开后烧了东南角的屋子,结界自然会随之破灭。
她当然知道这样一来寒河江府的下场如何,所以,在秀元眼里,对面的小姑娘脸上呈现出了火焰一般明艳的狠绝与戏谑,就像当初桑子感叹的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露出的笑容是如此狠辣,「我就是要他们统统消失!」
她的眼里映出秀元冷峻的面庞,蓝色的火焰跳跃着,使她苍白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如同鬼魅——
「他们不死,我便不能为人——他们必须死!」
手中的小碗被捏碎,瓷片扎进了女孩的双手,鲜血淋漓,她却不知道痛一般双眼漫上了血丝,异色的虹膜在此刻显得分外狰狞。
「寒河江平志根本不是人!他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那些死气都是一条条惨死的人命啊!我可以一桩桩、一件件给你说出他们遭受了哪些酷刑折磨,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女孩饱满的嘴唇青白,轻颤着想弯起一个弧度,将笑不笑,「哈…那你知道强制共情吗?我灵力尚弱的时候一到夜间就被拉进共情你知不知道!刀都割在我身上,鞭子都抽在我身上,你被剥过皮吗?你被用过强吗?我有!我全都有过!我快坏掉了啊……」
烛光落在秀元深潭般的眼眸中明灭闪烁,他慢慢皱起了眉头。
癸虚留的情绪像拉紧到极致的弓弦,发出了快要崩断前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她的表情堪称漠然,只有一双眼在燃烧。
「寒河江府里根本没有人,人不可能在看到一个女人被狗奸污的时候还吃得下饭。他们还不如淀夫人,淀夫人只是吃人心肝而已,就像狼吃羊一样正常,可是没有羊会折磨另一头羊取乐的。」
她突然轻轻地哼起了一首轻柔的调子——
「小鬼拍着球,球没有眼,球看着你。」
「小鬼拍着球,球没有脚,球靠近你。」
「小鬼拍着球,球没有耳朵,球听着你。」
到后来,声音变得哽咽,曲调也支离破碎。
「小鬼拍着球,球没有手,球也要抱紧你……」她抬头死死盯住对面沉默的男人,嗓音沙哑,「你知道为什么寒河江藤次郎能活下来吗?因为他的母亲,死去的第二位夫人,始终陪在他身边!」
秀元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这种可能就在癸虚留接下去的话中得到应验。
她露出了一个瘆人的怪异笑容,道:「二夫人被寒河江平志做成人彘,剥下了肚皮做成球,皮球送给了她儿子当礼物。」
咔的一声——仿佛能听见这根弦终于崩断了。
「我不要死!不要被砍断手脚拔掉舌头!我不要被剥皮!不要被做成球!我不要被gǒu_cāo!人、畜牲、妖怪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