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枪弄棒的,我不该叫你小姐,该叫你公子才是。”
天平山脚下,程淮秀策马而至。她将白马系在一棵樟树上,快步上山。半山腰,越过一片林子,盖了一间不算太大的庭院,程淮秀扣门三声,门内并无回应,她又重重扣了三声。
只听门内传出一把尚未清醒的女声,问道:“来人可是淮秀?”
程淮秀道:“是我,快开门吧。”
☆、山中
门‘吱呀’一声儿开了,李绮筠披了一件素白色披风,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
程淮秀笑了,一边随着李绮筠走进门内,一边说道:“绮筠,你好歹是个大家闺秀,躲进这山里,便可不修边幅了?”
李绮筠道:“昨儿个夜里批书批迟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人尚未清醒,抬起右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程淮秀蹙了蹙眉,道:“绮筠,我不了解你们文人对于写书、批书的痴迷,可我却知道,你这样熬下去,人会垮的。”
正说着,两人已进了屋,李绮筠耸了耸肩膀,脸上是一抹柔和的笑,她说道:“哥的一切,也是我的一切。淮秀,这部书之于我,就像盐帮之于你,你‘身许’盐帮,该能理解。”
程淮秀笑了,轻轻咬了咬下嘴唇,看着李绮筠,说道:“看着你这个样子,我险些忘了此来的目的。”
李绮筠戏谑道:“难道不是邀我下山去吃豆腐脑吗?”
程淮秀佯怒道:“咱们平民百姓吃的东西,李大小姐不爱,也是理所应当的。邀了你一次,哪儿敢再邀第二次。”
李绮筠翻了个白眼,说道:“想来,你最近心情不错,调侃人的本事越发精进了。”
程淮秀摇了摇头,问道:“你那霑哥哥呢?”
李绮筠向里间望了望,含笑说道:“他看了我的批注,正聚精会神修书呢。”
程淮秀轻叹口气,说道:“绮筠,我想送你们去远一些的地方。”
“嗯?”李绮筠心中不解,拉着淮秀坐到外间的卧榻上,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淮秀轻轻摇头:“我总觉得,苏州对于他而言,不安全。昨儿个夜里,有个人夜闯我盐帮,只是为了看一看你这位霑哥哥的大作。”
李绮筠蹙起眉头,道:“竟有这样的事?”
程淮秀轻轻颔首:“幸而你们已搬到了这儿……不过……”她轻轻咬着下嘴唇,思绪竟有些混乱。
李绮筠道:“这间宅子是我祖父生前盖的,以防家中突现变故,选的地方已很隐秘。”
程淮秀深吸一口气,说道:“天平山的半山腰,又被一片林子挡住,我本不该担忧,可是……”她又一次心中犹豫,“我说不好那种感觉,总觉着有事会发生。”
李绮筠握住程淮秀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多虑了!苏州有你在,有你那帮兄弟在暗处守着,还有谁敢打我和霑哥哥的主意?”
程淮秀‘噗嗤’笑出声儿来,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他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切莫怪我未上山提醒你。”
李绮筠站起身,给淮秀倒了一杯茶,说道:“当真有意外,你又如何肯袖手旁观。”
程淮秀看了看杯中的凉茶,说道:“我昨儿个为了这件事整晚没睡,今儿个一早醒了便来了你这儿,李大小姐的待客之道就是一盏冷茶?”
李绮筠抿了抿嘴唇,道:“我的手艺,你并非不清楚。”她又看了看里间,含笑说道,“我那霑哥哥现而今只要果腹即可,程帮主也是如此?”
程淮秀脸上尽是无奈神色,轻叹口气,解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说道:“李大小姐做的饭菜若是比不过我这荷包里的炒米……”她笑了,“我还是吃这个为好。”
李绮筠道:“玩笑话。你长年走南闯北,不能总吃这个。淮秀,你虽是一群男人的头头,可终究是个女人……”她转身向厨房走去。
程淮秀不以为意,跟在她身后,说道:“我自幼舞刀弄枪的,如何与你这大家小姐相较。”
李绮筠递给程淮秀一捆菠菜,随后说道:“切莫妄自菲薄啊!你虽整日以‘粗人’自居,我却知道经史子集你或多或少都有涉猎。至于女儿家的手工刺绣,程帮主怕是‘不屑’为之。”
程淮秀洗净了那捆菠菜,递给李绮筠,随后说道:“我身后是盐帮,如何敢同你一样。”
李绮筠煮了粥,一边焯着菠菜,一边说道:“程叔父去的太早,你又没有兄弟……淮秀,终有一日,你会遇到一个和你心意的人。”
“会吗?”程淮秀心中是有些疑惑的,多年江湖打拼,男人做的事,她都能做。她固执地一个人在盐帮几欲倾覆时扛起重担,她发誓一辈子对盐帮不离不弃……肩上的担子、心中的责任容不得她的儿女情长,也并非全然如此吧……她突然想起,那日在郊外,那个与他同乘一骑的男人,那个夜探盐帮,可能对曹霑不利的男人。
“筠妹妹……”
程淮秀的思绪被曹霑的一句“筠妹妹”打断,她侧过头看着曹霑,礼貌一笑,说道:“曹兄。”
“程帮主?”曹霑的眼圈是黑的,他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几时来的?”
程淮秀道:“来了有一会儿了,曹兄当真是将全副身心皆放在了修书上。”
曹霑有些尴尬,说道:“筠妹妹刚刚批完了一册,我自然要快些改好。”
程淮秀道:“你们这些文人的‘痴’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曹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