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戒北。
梁戍夺下了那把刀,陪了她一整夜。
那一年,她十六岁,他十七岁,正好读高二。
也是同一年,梁戍出了车祸,然后离开了。
他们互相保留着对方的电话,不过很少联系。
不,几乎是不联系。除非是向这一次这样,她有求于他。
……
附近没有大型的医院,只有山脚下有家小诊所。方戒北陪着方辞在医护室消了毒,又要医生给她包扎。
医生就说,这点小伤不用包扎。
方戒北坚持。
方辞都看不下去了,白他:“我又没什么事儿,本来都不用上这儿来。这点小伤,都没怎么流血,还故意包扎?埋汰人啊你。”
方戒北难得被她讪了一道,不再坚持了。
出了诊所,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傍晚的小镇,日落西山,天边是层叠的火烧云,像梵高油画中层叠的绘彩,绚烂得有些荒诞。
方辞问他:“咱们还去吗?”
方戒北反问:“去什么?”
方辞不愿意提,但是想起还在医院的夏一冉,又开口说:“梁戍那边。”
“她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意思是——你自己做决定,做了决定,但愿你想清楚,不要怨我。
方辞停下了脚步。
这等于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明明知道他就是故意挤兑她,方辞有些气恼,翻他一眼:“他让你跟童珂睡觉,你也去吗?”
方戒北:“……”
第58章小性子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方辞不愿服软,闷着不说话,过了会儿,弯腰在路边狠狠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掌心里晃啊晃,再晃啊晃。
方戒北按了按她的肩膀,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哄道:“一点小事你也要生气?”
方辞不说话,端着。
方戒北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顺了顺她的头发。
他们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方戒北怎么会不懂方辞?
其实,方辞的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希望你哄一哄她,让着她一点儿,给她个台阶下,也就是俗称的“小性子”。她要是真跟你生气了,那会直接冷下脸,微信拉黑,手机屏蔽,把你的一切联系方式都给断了,让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可这会儿哄了,她也没第一时间松嘴,还跟着他端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方戒北就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低头轻笑,打商量的语气:“要不要在嘴巴上挂上一个油瓶?”
方辞推开他,揉着鼻子说:“你给我滚!”
——肯说话就是不那么生气了——方戒北心道,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方辞甩了一下肩膀,哼了一声,拿腔拿调地走了。
这是摆姿态给他看呢。
他笑了笑,跟在她后面出了小镇。
折返山上别墅,童珂又给他们沏了一壶茶:“这次是金骏眉。”
“真的还是假的啊?”方辞呵呵笑。
“爱信就是真,不信就是假的。”
方辞觉得没劲,低头喝茶,不去理会她了。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方辞和童珂面对面喝着茶,方戒北和梁戍在书房里聊了很久都没有出来。童珂吹凉了茶面,头也不抬地问她:“我要是你,就让那个夏一冉去死好了,干嘛还千里迢迢赶过来救她,没得还得搭进去什么。而且,这么被我拿捏着,你不会觉得很憋屈?方辞,以你的性子,你居然可以忍受?真是不可思议。”
“你以为我是你吗?”方辞嗤笑,“夏一冉又跟你有什么仇,为了算计我,你不惜利用梁戍,还陷害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小姑娘,你的良心过得去?”
“良心是什么,能吃吗?”童珂很轻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夏一冉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替她打抱不平?”
“她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跟你也没什么仇啊。为什么要害她?”
“需要理由吗?”童珂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无所谓地摊开手掌,情不自禁“呵”了一声,“我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方辞看定她的眼睛:“因为她跟我走得近?”
童珂笑:“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方辞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施施然一笑,镇定下来,一字一句,直戳重点:“是因为她的演技突飞猛进,抢了你的风头吧?”
童珂面色一僵。
方辞可没什么适可而止的善心,她只会痛打落水狗,见童珂脸色不善,她反而更加来劲。方辞说:“你可真够小心眼的,那天导演表演了她,数落了你,这些我都看眼里了,你没想到吧?嫉妒一个小新人,你可真够掉价的,明明都low到地底了,还要在这摆架子假清高。童珂,这就是你,我眼里的你,方戒北心里的你。”
最后那一句,像一根利刺,狠狠扎进了童珂的心里,仿佛愈合多年的伤疤,再次被人无情地撕裂开,鲜血汩汩吗,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童珂多想站起来,有力地反驳她。可这会儿,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怼不上来,只能用平静的面具伪装自己,用冰冷的眼神掩盖内心的疮疤。
童珂不是个蠢人,也不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方戒北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他是怎么看自己的,她也一清二楚,只是大家都没有说破。没有摆到台面上说,她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哪怕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想跟他断了往来。
以方戒北的修养,他也不会让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