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失去平衡而倒在我的怀里。我抱着她,她也抱着我,谁也不置一词,就好像这是彼此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一刻我脑中千回百转,最大的感受是遗憾。当时我想: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以后没机会珍惜她了。
就在淤泥没过我胸口的那一刻,我的脚尖突然触及到一片坚硬的地方。
那是水塘底下的水泥。
原来这个水塘从前没这么大,后来水库废弃,渐渐淤积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我和莫思薇所处的地方其实处于水塘的边缘,那里有一个水泥坡面。这个坡面倒是足够深,不过也就刚到我胸口的地方。
不一会儿莫思薇的身体也停住了。她停住哭泣,好奇地抬头看着我。
我还紧紧地抱着她,舍不得分开。
大约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我们才浑身烂泥地走出荷塘,躺在旁边的土路上,对着残阳余晖重重地喘气。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我俩才好意思回家。我妈还在厨房里忙活,她转身捧着一果盘新鲜的莲蓬出来,猛然看见两只泥猴儿站在她家院子里。她先是惊得果盘都掉到地上,笑得合不拢嘴。
我和莫思薇看着滚落满地的莲蓬——都是我妈今天从附近农户家里买的——顿时心里感慨万千。
我和她对视一眼,从这一眼开始,有一些东西种在了彼此的心底,她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先去清洗去了。
莫思薇在我家住了足足一周,这一周我妈基本上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照顾得极尽周详,以至于连我都心生嫉妒。自打我姐出去念书继而远嫁,在家里我享受的是独一无二的关爱。可莫思薇一来就把这关爱给分去了大半。不忿之余,我还看出些其他事情的端倪。当然我心底是窃喜的,但那是我头一回正经恋爱,还是不免羞涩。于是在最后一天晚上趁莫思薇睡觉了,我走到外边的院子,找到正给莫思薇准备土特产当回程礼物的我妈。
我帮她收拾着,悄声说:
“妈,她就是我一同学,您别是误会了吧?”
“对啊,她是你同学,刚来时你就告诉我了。我误会什么了?”
“那她明儿走了您也天天给我弄这么多好吃的?”
“想得美,我哪儿那么多功夫,还得去伺候你姐那俩娃。”
我撇撇嘴——我姐吕重美同志半年前刚诞下一对龙凤胎,我妈朝思夜想地要过去帮忙带。要不是这回莫思薇来她估计早走了。哼,又是俩来争宠的小东西。
我陡然间矫情起来:“可是妈呀,我可不跟您玩笑——这真是我一同学,普通同学!”
我妈居然在我之前先认准了莫思薇。倒不是她替我着急,而是因为她有一种古怪的理论——她觉得自己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外貌判断出此人未来孩子的性别。这也就是所谓“儿女相”。而且我妈相信,只要男女二人的“男女相”一致,那么这两人如果成为夫妻,就可以相携以老。
虽然是蠢头蠢脑的理论,但我妈却信:
“是你普通同学没错。但你俩般配。”
“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扯谎,“我可没这么觉得。”
“小莫将来会生个男孩——你也一样。”
我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是怎么看这个“儿女相”,她只是宣称给其他人看过,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对此我当然嗤之以鼻,反问她:“所以呢?”
“所以你俩合适。你俩要是在一起,就可以一直走到老。”
她这么坚定,我也有点要信了。不过我很快找到了这个理论中的致命缺陷,问:“可人一辈子又不见得只生一个孩子,要是头胎和第二胎第三胎性别不一致,那您这个‘儿女相’以哪个为准?”
“第一胎,这个只能看到第一胎!”
我妈急忙辩解,给她这个漏洞百出的理论打上一个尴尬的补丁。说实话我很惊讶,她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在21世纪到来之际居然还如此缺乏科学精神。可是对于她的这种急切撮合,我既心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在此之前我和莫思薇还远说不上熟悉,只有为数不多的集体活动和公共课上偶尔有些交集,说过的话加起来甚至填不满一篇高考作文。可是经过这短短的一周,叫我后悔怎么没早接触她。
我心里虽然窃喜万分,但嘴上却还是故作平淡地回应: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生男生女最先进的分子生物学都确定不了,您那相面的功夫就能准了?那您说说,您跟我爸的‘儿女相’都看准了?”
可不想我妈给我这问得一愣,没有回答。
最后她撇撇嘴,笃定地说:
“你别不信。”
我的确不信。
因为后来我与韩晓诞下了丫丫,女儿。
第3章
我妈的促进是一个方面,但我最终与莫思薇走近,主要还是因为那个荷塘里发生的事。说得夸张一些,差不多就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泰坦尼克里罗丝为什么会记杰克一辈子?因为后者愿意为她赴死。太多不牢靠的感情终结于双方的自私。可是在那个不断沉陷的荷塘里,莫思薇没有旁观,没有扭头跑掉,她朝我坚定地走来,在我的怀抱里一起陷落。
我以前有个发小长期混迹街头,我高中还没念完他就结了婚。结婚的对象既不性感也不漂亮,完全配不上他“三街五巷一哥”的江湖地位。给他送红包的时候我悄声问他“怎么就认准了嫂子?”他没多说什么,而是撩起他老婆左手的袖子,白白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