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顾文怀三十五岁生辰。
昏迷至今已越大半年,于高胜寒来说,他熬过的每一天是天赐的福份。
这天,除了李秉之和关绮兰不能到,几个重要的人都会在场为顾文怀庆祝生日。
一大早,她已亲自接了周顺雅和顾思源,让他们三个人真正过了一个一家三口的早上。
在车上,周顺雅和顾思源没看彼此一眼,全程默不作声,但高胜寒在后视镜看得清楚二人面上掩盖不住的悲哀,竟这样如出一辙,如此相近。
“文怀,婆婆和公公来看你了,他们就坐在你身旁...”
高胜寒抚了抚顾文怀毫无反应的脸,笑得十分纯粹。
顾思源惯常地低著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事,不时自顾自地默默摇头。
周顺雅一坐下,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盯著墙上的结婚照,看得出神。
高胜寒看看照片,又看看周顺雅,笑道,“婆婆,看来文怀长得像你比较多啊。”
周顺雅似乎被高胜寒的话惊醒,茫然片刻,喃喃道,“像我?我那有那么好...不像我...不会...”
顾思源缓缓抬头。
三十几年前,他庆幸这个孩子长得不像他,三番五次理直气壮的不认,又怎会想到,后来竟要用钱才得买回来?
“文怀自小是个心地好的孩子,那天我车著他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我一句话,”顾思源迅速地眨眼,咽下口水,叹息道,“他只是问我,以后妈是不是不必挨穷了,我说你妈现在有钱了,他就笑了...”
他又用力地眨眨发红的双眼。
顾文怀跟著张棠和周顺雅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十分清楚,他们足足养了他大半年才可动手术。他知道这孩子的心性,虽然表面上不能爱他,但私下仍是希望助他一把。后来他得了奖学金往英国留学,作为父亲的他亦毫不犹豫为他准备一切。既然这两个家庭都没资格留他,也不值得他留恋,那就让他走吧,让他在海阔天空下做一个为自己生活的自在人,这也算是弥补偿还了。
怎料天意再一次弄人,这回放他走了,他却自愿回头自投罗网,从此万劫不复。
顾思源瞟了周顺雅一眼,清楚看见她眼里默默无声的泪。
一个人若是疯得不彻底,只怕亦是一件痛苦的事。
周顺雅抹抹眼角,默默叹息。
那天,他带走了他。二十多年以来,无论她如何努力,她无法在记忆中删除那张无辜又惊惶的小脸。她让顾思源牵著他走,看着他脸上滚滚而下却哭不出的眼泪,不敢对他说一句话,只好自我安慰,让他返回顾家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吃得饱住得好,不必受张棠的伤害,也不必记住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后来的一次次苦苦相认,彼此心知肚明,是一场场无奈的施受。其实,是他们太了解对方。
“他会醒来吗?”
“会,我知道他一定会。”
不久,欧维和吕曼玲到达,随即高卓明和莫玉莲也来到了。
高胜寒捧著一个小型蛋糕,笑着唱了生日快乐,一个人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欢乐气氛里,不在乎旁人是否响应,不在乎欧维面上掩也掩不住的悲痛,不在乎莫玉莲的黯然落泪,只在乎此时此刻的珍贵。她可以为他做的已不多。
“阿胜,你把文怀照顾得很好。”
吕曼玲看着明显清瘦了的高胜寒,感慨万千。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的女人沧桑了许多。反见床上的人,看着比起一般的昏迷病人确实好多了。她知道高胜寒不止聘请了一组专业人士打理他,自己也费心费力,每晚给他做皮肤护理,读报纸,听音乐,每隔几个小时替他转动身体,根本没一夜能睡好。但她就是这么坚持,一定要自己做,一定要自己陪著他左右。
高胜寒骄傲地笑笑,“张医生也说他情况稳定...”
吕曼玲轻轻搭上她双肩,柔声道,“他昏迷了这么久也没有苏醒的迹象,时间愈长只怕生机--”
“曼玲,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没信心?他很坚强的,我知道。”
高胜寒握实顾文怀的手,悠悠呼了口气,向着窗外的阳光微笑道,“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回来就知道他在家等我的感觉,只要踏进这个大门就可以见到他,那种安心的感觉,你明白吗?”
吕曼玲与欧维互看一眼,没说话。
欧维情不自禁地走到床边,深深地注视顾文怀。那是一张很安祥的脸,安祥得不见一丝感情的波动,不见那戏剧性的一滴泪,也不见任何属于这人间的气色。
他忽然一咬牙,高声道,“他要是真的听得见为什么还这个样子!这样...还不如让他死了好!给他留一点尊严,给他一个痛快吧!”
欧维一个干脆的转身,大步走出。
吕曼玲捉起高胜寒的手,不禁叹息道,“欧维总是不愿意见到文怀这样,我就见过他为文怀哭过几次...阿胜,你自己问心,你觉得文怀会希望现在这样吗?”
高胜寒不答,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一些剪报或打印出来的医学文摘。
“这些都是昏迷的病人醒过来的案例,”她挑出一份剪报,指著上面一张全家福的照片说,“你看,当初所有人都说这个男人不能活了,可是他的妻子坚持照顾他,他睡了十九年,醒来后你猜他说了什么?他说他妻子一直照顾他,一直对他说话他全部都知道。”她又挑出另一份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