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佳梅拼命擦拭着通红的双眼,一直堆积在胸口的压抑感让她憋得快要爆炸,她抬头,迷蒙着双眼看着蹲在自己膝前乖巧的陈月洲,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对这个让自己莫名安心的小女孩倾述一切。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高高在上羡煞旁人的大美女,身边的人都羡慕她有本事,明明读的是三流专科,同学们读完书都各回各家乡工作,唯独她能够和在北川有房有车的高级警员结婚,这种时候难道让她对着这些把她当作偶像来祭拜的人说“我的生活并不幸福”?
不,不能说。
她发达得势的时候,别人是羡慕嫉妒她;可当她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旁人落井下石的德行更让她难受。
于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统统变了味:“小洲,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简简单单……”
“我看到了,罗前辈打你。”陈月洲打断韩佳梅,声音清晰而响亮。
他知道她犹豫的理由,无外乎是朋友圈里捏造的“被宠爱的警察爱妻”人设下不来台,那么他就亲自帮她下了这个台阶。
韩佳梅瞬间脊背僵直。
片刻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你都看到了,你还问我干什么?楚君一直都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分手?”
“分手?”韩佳梅委顿地用双手撑着脑袋,“旁观者面对别人的爱情总是劝离劝分的,你设身处地经历过吗?经历过你还会说这些话吗?爱情不是说分开就能分开!感情也不是说散伙就能一拍两散!”
过了会儿,她低声吞吞吐吐道:“楚君说,他小时候和他妈一直挨他爸打,终于盼到他爸老了,打不动了,才开始好好对他妈和他,他们一家人才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就是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自己,他说过为了我他会努力改,我也在帮助他改,爱情就是两个不完美的人相互妥协和帮助对方的过程,不是随便一个矛盾说离开就可以离开的。”
陈月洲:“……”
操。
可怕,太可怕了。
与其说罗楚军的家暴让人觉得可怕,不如说是韩佳梅的自我良好感让人觉得可怕。
这是一副多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姿态啊!
这可是无神论的社会主义的国家,怎么就这么多人以为自己是上帝呢?
自命清高替别人背着十字架受难,就差给自己出一本自传。
“而且,我是成年人,我有判断力,他不停地在改进,在改正……你知道他动完手之后哭成什么样子吗?一个大男人,得有多难受多压抑才会哭成那个样子?”
陈月洲:“……”
他以前打完李薇也会哭来着……不过,那不是因为他压抑啊?
那只是因为道歉还要费嘴皮子,而有些女人很容易母性泛滥四处犯贱,她们就吃男人落泪这一套啊!
再说了,家暴一般不都这个套路吗?
一,恐吓期:简单来讲就是精神暴力期,先让对方屈服并被带入自己的节奏中;
二,暴力期:打人;
三,道歉期:哭泣、示弱、示好,顺便转移矛盾,让挨揍者产生“我也有责任”的念头;
四,蜜月期:因为刚经历暴力期,施暴者此刻的情绪处于“贤者模式”----类似于刚撸了一发后的神清气爽状态,为了从心灵上束缚住被施暴者,这个时候他们会大量示好表示决心和歉意,更加动摇被施暴者;
五,平淡期:关系进入冷淡状态。
以上轮回,周而复始。
陈月洲长长地叹了口气。
家暴这件事,双方相处的时间越长,被施暴者对幸福的期待值越低,对暴力的忍耐值越高,越拖,被施暴者越难离开施暴者。
他必须找个简单粗暴的理由让韩佳梅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先不说和罗楚军分手,至少分居一段期间。
可是,罗楚军作为一个施暴者,施暴的前提条件都做得很完美:
一来,监控她的通讯设备,让她在人际关系上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
二来,让她回家做家庭主妇,彻底断绝人际关系的同时让她丧失经济来源;
三来,精神洗脑:你很完美、我配不上你、我很可怜、我童年悲惨、你能救我对不对?我爱你,所以你爱我的话帮帮我好不好……
怎么办呢?
脑内灵光一现,陈月洲忽然想起她那个前男友梁启凡。
于是他仰起头,看着一脸阴郁的韩佳梅,微笑:“学姐,你搬出去住一阵,房子我帮你找。”
韩佳梅冷冷地扫了眼陈月洲,没吱声,显然是不同意。
“学姐,别这样,听我的。”陈月洲扬了扬下巴,声音高了些,“学姐,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和赵佳航谈恋爱时候甜甜蜜蜜的点点滴滴告诉罗前辈的话。”
韩佳梅猛然瞪大了眼睛。
陈月洲对韩佳梅的反应很满意,他笑容渐浓:“我听说,罗前辈因为得知你的初恋男友梁启凡在北川工作,和你说了两句话都会对你拳脚相加,那你说,如果我把你和赵佳航前辈恋爱的点点滴滴告诉罗前辈,你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