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你要对他做什么!”
“阿诺,”谢西然盯着同样受了惊的傅语诺,他甩开宋玉,对她说,“你过来,过来。”
傅语诺很乖地点了点头,向他走过去,却在半途出乎意料地回头看了宋桀一眼,只那一眼,天旋地转,潜藏在深处的某种独一无二的信念毫无预兆地塌陷,她从没有用那样信赖的眼神看过除他以外的人,即使是陈姨,即使是她真正的亲人们。
谢西然勃然变色,视线死死钉在宋桀身上,像要把他钉穿,像要把他剖开,看看他内里到底藏了什么诡计,可以在短短几日内让傅语诺对他缴械投诚。
眼见着傅语诺就要走到谢西然身边,宋桀突然上前拉了她一把。
“你放开她!”谢西然失控地怒吼。
他是受伤的豹,强悍的外表下隐藏着血淋淋的致命伤口,看似威风凛凛,实则虚弱不堪。
满屋人马都被震住,唯有宋玉同样失控,她冲上去扑打他,你在吼谁!你在吼谁!你凭什么吼我儿子!她的儿子是她的一块宝,丧偶式的婚姻使她与他相依为命,他就是她的唯一,她的一切,谁也不能在她面前伤害她的儿子!
宋玉歇斯底里,她太绝望了,她太愤怒了,孙戴安的绝情,孙戴安的痴情,他们纠纠缠缠的二十五年,她的大好韶华,她的不负光阴,她终于彻底死心,她认清了他不会为她改,他永远不会为她改,她的情深似海,她的刻骨铭心早在多年前他背叛她的第一夜就全都喂给了狗。
广播里已经没了孙戴安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ca1522航班的催机提醒,宋玉终于不再扑打谢西然,她仓皇地抹着泪,转身去找行李箱,她要登机,她要立刻离开这里,她要永世逃离故国故土,与故人。
行李箱在谢西然的脚边,她冲他咆哮,让开!
谢西然冷酷地看着她,宋桀连忙拉住又要失控的宋玉,傅语诺挡在谢西然面前被着急的宋玉在脸上也抓出了一道印子。
“叔叔,”她顾不上自己的疼,捧着他的手和脸检查,“叔叔,你没事吧?”
“你们在干什么?!”姗姗来迟的孙戴安踉跄着出现在贵宾室门口,屋内一片混乱,宋玉倒在宋桀怀里嚎啕大哭,他顾不上询问面色难看的好友,直冲向对面的宋玉,宋桀轻巧地背身一挡,不让他碰母亲。
“你干什么!你让我看看她!阿玉,阿玉,你听到广播了吗,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自他进来,宋玉的哭声便小了许多,她藏在儿子坚毅的胸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攥紧他的手臂,白色的衬衫揉成一团。
宋桀把宋玉护得严严实实,他扶起她准备送她出去,孙戴安无法靠近,急得满头是汗,他求助地望向周围,可谢西然带来的人马并不动作,谢西然也只顾着傅语诺,并不理睬这边,他赤着眼命令宋桀:“你放开她,我是你爸爸!”
“我爸?”宋桀回头冷漠地看他,他们长着相似的眉眼,任谁看都是一对英俊匹配的父子,可他们彼此仇视,他看向他时携枪带棒,充满了不似对待长辈的轻蔑,“我没有爸爸,我四岁的时候就没有爸爸了。”
孙戴安哑口无言,他向来是治不住他的,他这个强势凌人锋芒毕露的儿子从来不把这位失职荒谬的父亲放在眼里,他缺席太多他的人生,他早就不配为人父。
ca1522航班的催机提醒仍在继续,孙戴安眼睁睁地看着宋桀搂着瘦弱渺小的宋玉走出贵宾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同消失在廊桥的入口。
时光仿佛倒转,他看到二十多年前那个晴朗的下午,他也是如此眼睁睁地望着宋玉牵着不足一米的小宋桀消失在登机口,一切似乎没有变化,他还是那个fēng_liú成性的孙戴安,她还是那个伤心欲绝的宋玉。
只是那一次他仍心存侥幸,他知道他还有机会找回她。
只是这一次他已然明白他彻底伤透了她的心,他再没有希望,从此以后,她宋玉不再为孙戴安而活。
二十多年艰辛岁月,二十多年风雨寡助,他们母子相依相互扶持,唯有他从始至终孤家寡人,霓虹灯火独自走过。
孙戴安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他抱着头死死地抵住冰凉的地板,胸口撕心裂肺地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泣不成声,他辜负了妻子,弄丢了儿子,他活该受罪,活该痛苦,可他不年轻了,他已经年近四十,他再等不到了,他再没有希望了。
直到这一刻孙戴安才真切感受到痛彻心扉的悔恨,原来万丈红尘再美,美不过妻贤子孝家庭圆满,十方炼狱再苦,苦不过爱人恩断亲人离散。
第30章
宋玉与孙戴安的决裂叫旁边者触目惊心, 再深重的爱意也经不起爱人的蹉跎与作践, 他们之间已走向无可挽回的不归路。
孙戴安失魂落魄,连家也不肯回,怕触景伤情, 他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刺激, 谢西然将他带回家,陈姨悉心地照顾他。
傅语诺拉着谢西然上楼, 她才不担心什么孙戴安, 他今日所受之罪都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这罪无辜波及到叔叔身上,叫她心疼。
“叔叔,我给你上药。”
傅语诺把谢西然按进沙发, 转身去找棉签和药水,谢西然无法放松地倚靠在沙发里, 他的视线紧紧地跟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