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北豫也并非是真的想让暄景郅答出个一二来,甩着衣袖疾走几步,复又三步并做两步的折返回来,看着暄景郅微垂的上首,再难压制心中的怒火,右腿抬起便是狠狠一脚踢在暄景郅的胸口。这一脚出自于北豫盛怒之下,自然半分力道也没收,北豫本是习过武之人,不加任何收敛的一脚之中的力道足可相见一二。
暄景郅下午才被程灵用三根金针勉强夺回了一口气,身上又着实伤的不清,如此境况之下,生生受了北豫一脚,立刻便被踢的顺着那一脚的力道倒在地上。胸口处一片闷痛,喉咙处一阵甜腥立刻涌上,暄景郅下意识的用手扶着胸口勉力忍耐强行咽下了已经涌至口中的血。
今时今日的暄景郅,已经是个年近五十之人,天命之年且不说身上的旧疾新伤,便单单论这年岁,也是在不是个能受得起丝毫外力冲击的身子了。强撑着一口气,左手扶着地慢慢重新跪起身。方才北豫的力道太重,几缕墨发自冠中滑出垂在鬓侧,再加之额上的冷汗涔涔,暄景郅面色煞白的几乎已经到了极致。
北豫冷冷的看着暄景郅的动作,待其跪好,再次几步上前看着暄景郅的面孔半跪下身,双目满含阴鸷和故作的不可置信的受伤痛惜,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满含着强压之下的怒火:“若是朕那惨死的母妃真的得罪了相国,相国觉得她拿一条命来还还犹嫌不足,朕在此向相国请罪!”
口中说着,北豫半跪着身子向暄景郅低头鞠躬:“还望相国海涵!见谅!能高抬贵手,放过朕,放过姐姐!”
不论曾经的身份如何,此刻的暄景郅与北豫就是确确实实的君臣。是以此刻的暄景郅又如何敢受北豫身为君王如此大的礼,支着右膝退后一步,暄景郅双手伏地以首触地向着北豫一拜磕头到底:“陛下息怒,罪臣不敢,还请陛下降罪。”
北豫却是直接冷笑出声:“降罪?朕何德何能,如何敢降罪相国啊?朕能够苟活到今日,还要感谢相国不杀之恩!多谢相国心慈手软留我姐弟苟活于世近三十年,多谢!”
默了不过片刻,暄景郅跪在地上看着北豫不受控制的冷笑下分明是难掩的失望,言语之中听他提起栖梧长公主,便问出了声:“想必长公主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
一句话,其中的意味颇深,事已至此,北豫早已从栖梧那里知道是何人替她医治双眼。其实暄景郅只不过是问过一句,谁想此刻几乎已经不受控制的北豫却硬生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右手甩着宽大的衣袖在暄景郅的面前狠狠甩过,北豫站起身来随手便将一旁书案上的的砚台狠狠一带。
沉重的石墨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里面还未用完的墨汁在落地的瞬间便四溅而出,洒的北豫与暄景郅的身上立刻便印出了点点墨迹。砚台摔在暄景郅的身旁,与青石铺就的地面相接再加之北豫本身掼出的力道,顷刻间就裂了几条缝,紧接着,便是北豫冷到齿寒的声音:
“你医她,是应该的,便是今日朕要你把性命搭上,也是你应该的!”
弯了弯唇角,目下的暄景郅只剩下平静,无波无澜的平静:“是,自然是应该的。”
“怎么,相国犹嫌不足是么?母妃一条性命,姐姐的半世清白还不够是吗?是不是这大周的天下,要更名改姓还你暄景郅来坐你才能满意?!是不是!”北豫几近于疯癫的咆哮出口。
暄景郅看着几乎失控的北豫,心下一时有些酸涩难耐。终究,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个孩子本该平安闲意的一生。他这样的丰神俊朗,与当年的北祁一般无二,如果没有当年自己的一念之差,又何至于将其命运改写到这般田地?
“罪臣惶恐,请陛下降罪。”
“惶恐?朕问你,司马渊的兵符呢?呵,”北豫冷笑出了声音,“相国,朕问你,当年北煜起事,司马渊返京途中于蜀道被人劫杀,而后这兵符便再寻不到踪影。当初拦下司马渊一行人的便是沈逸,你敢说你不知道,五年来你私藏兵符,试问若不是为起兵谋反,你藏它何用?!”北豫字字珠玑的发问,一字一句都好似是戳在暄景郅的心上。
“臣没有,当年的虎符也不是臣派人去取的。”
“哦,是吗?”北豫背转着身子向书案后的椅子踱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就眨眼的功夫,北豫便抽出了一旁剑鞘之中的长剑。有些昏暗的烛光下映着冰冷的剑锋闪着阴冷的寒光。北豫抽剑对着暄景郅,右手手腕轻轻一动,暄景郅束发的银冠便已被劈下,与之相对的,是北豫冒着火的双眼:“暄景郅,朕今日便杀了你!”
一时间,新仇旧恨齐刷刷涌上心头,北豫恨得提剑的右手都在发抖。暄景郅看着北豫举着剑,不知缘何,心下竟是一松,看着越来越近的剑锋,暄景郅双眼轻轻一闭,如果,能够就这样了断,那便是最好的结局吧......
谁知,没有感受到预料之内的疼痛,睁眼看去,却是北豫提着剑削下了他顶上的一段墨发。北豫面无表情的冷冷将手中的剑摔在地上,翻身便出了门,只留下一句极浅淡的话:
“以发代首,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第70章 沙场刀兵嗜血锋(一)
壬寅年冬月十二,共发生了两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