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母还是不太乐意,话里话外都嫌弃医女年纪太大、门第太低。但堂哥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吹吹就过去了。叔父也早就看开了,觉得堂哥能娶亲已经很不容易了。叔母一时生气,便撂了担子,说让堂兄自己去准备婚事。堂兄无奈,只得过来请了伯祖母做主。”
张延龄说起最近家里的热闹来,亦有些啼笑皆非:“伯祖母便敲打了叔母一番,暂时接管了堂兄的婚事。这不,再过些天便是迎亲的日子了,堂兄每天都折着手指头算呢!我看,他是一天都等不及了。”
“这姑娘性情沉静,既识文断字,又颇通人情世故,是极好的人选。”张清皎道,“伦哥儿娶了她,也是他的福气。”叔母李氏虽不是什么坏人,却难免目光短浅,实在是担不起一府主母的责任。娶了这样一位能当家的媳妇,张伦也算是误打误撞了,日后必定能将二房打理得妥妥当当。
张延龄眼珠子转了转,清咳一声:“姐姐,你看,咱们家适龄子弟都已经婚嫁,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张清皎瞥了瞥他,似笑非笑:“你才多大年纪?且才满十二呢,满打满算过了年虚岁也不过十四,便想着娶妻了?”也真是奇怪,张家沈家的小子们几乎是一个比一个晚开窍,怎么延哥儿突然便开窍了?实在是有些说不通啊。
被她打趣,张延龄亦是脸不红气不喘:“咱们家婚事都定得太晚,寻常人家满了十二也该定亲了。王钧与我同岁,他家便给他定了一门亲事,说是十五岁就成亲。我琢磨着,是不是咱家也该替我想想了……”
张清皎啜了一口热茶,笑道:“别在我跟前打马虎眼,说实话。”
“咳咳,那不是……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么?若是我尽早成婚,说不得姐夫便会让我入锦衣卫了。”张延龄赶紧道,“姐姐,我每天辛勤练武,为的便是赶紧进锦衣卫办差。宁可早一天,也绝不能晚一日。横竖我不想成为文官,也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没有甚么太大的兴趣,在文华殿待着岂不是白白浪费时光?”
“你是不想待在文华殿?”张清皎准确地捕捉到了关键,勾起红唇,“原来,这阵子你们在文华殿待得如此水深火热?我还以为,你们都被大哥儿刺激得勤奋了不少,已经幡然醒悟呢。却不想,你竟然打起了这样的算盘。”
她一语中的,张延龄险些被茶水呛住,连连咳嗽,既狼狈又心虚。张清皎让小太监帮他拍拍背,笑道:“罢,罢,你若真不喜欢,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将你拘在文华殿。只是你须得明白,读书是为了让你明事理。便是你去锦衣卫当值,多读书也有好处。不读四书五经,读些别的书也好,说不得还能助你查案。”
“姐姐放心,我明白。”张延龄赶紧立起来,垂着首作顺从状。
“至于你的婚事----”张清皎刻意拖长音调,双眸中皆是笑意,“安心罢,我会帮你好好相看,必不会让你失望。”这孩子显然还没开窍,不过是想拿婚事出来说事罢了。不过,既然他想先成家再立业,她自然也会尽力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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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龄职缺之事,张清皎只提了一两句,朱祐樘便颔首让她放心。他最近忙碌于处理朝政要事,倒是一时间忘了询问吏部尚书尹旻,张鹤龄是否已经进入户部。原本觉得尹旻性情圆融,应当不会因着外戚身份而错待小舅子,但仔细想想吏部事情繁杂,如此小事他也未必会时时注意。
于是,第二天朱祐樘便召见了吏部尚书尹旻。
作为吏部尚书,给通过见习考核的进士以及举人授官自然无须尹旻亲力亲为。他也知道,这一回有位身份极为特殊的举人需要关注,可是一旦忙起来,难免有些顾不上。此时被皇帝陛下提到乾清宫敲打了几句,他心里一咯噔,自是赶紧答应下来。
回到吏部官衙,尹旻立即召来了负责此事的下属,语重心长道:“我们为朝廷为陛下取才,本该不拘一格才是,何必拘泥于出身?若是不论出身,甚至不论进士或者举人的身份,你们扪心自问,张鹤龄究竟是不是陛下想要的人才?”
众人不能违心,都微微颔首。若是张鹤龄考核不够优秀,他们又何必纠结至此呢?他在见习时的表现,甚至胜过了不少进士出身者,足可见其确实有真才实学,也的确是个精于实干的人才。
尹旻遂道:“既然如此,给他上上之评又何妨?能力高,便值得予以重任。至于日后如何----若他才能足够,走得远一些高一些,于国于民有益,也是件好事。”他从来不是迂腐之辈,又有心报答皇帝陛下的知遇之恩,自然不可能违背朱祐樘的心念。况且,说实话,他对皇后娘娘、寿宁侯府也颇有几分好感,自是愿意助张鹤龄一臂之力。
“可……大人,也正因为此人能力出众,咱们才更该谨慎行事啊。毕竟他是外戚,万一日后在六部中手握实权,岂不是为将来埋下隐患?六部的职缺可都是实职,不是甚么虚职,以他的身份,极容易引出乱子啊。”有人仍然挣扎着提出了异议。
“眼下便考虑这种事,未免太早了。”尹旻摇首道,“况且,六部虽有实权,若不入内阁却也没有擅权的可能。难不成你们真觉得,陛下会让外戚入内阁?咱们不能因为尚未发生之事而断他的官途。便等往后真有隐患了,再向陛下进谏亦不迟。”许多事都是杞人忧天闹出来的,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张鹤龄入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