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骡子,不是马。殿下仔细瞧瞧,除了耳朵之外,骡子与马还有许多不同之处。”张鹤龄道,不遗余力地给大外甥答疑解惑。幸而他幼时并非甚么贵胄子弟,对平民的生活非常了解。无论朱厚照问甚么,他总能答得出来。
等到马车行至朱祐槟府上时,朱厚照不禁对大舅舅越发崇拜了,只觉得他甚么都懂,比小舅舅和八叔他们厉害多了。有了这份崇拜,张鹤龄叮嘱他的话,他也愿意听。因着张鹤龄的约束,他便是再闹腾亦并不过分,反而显得活泼可爱。
朱祐槟是首次在府中举办宴会,筹备得极为用心。他不仅邀请了自家兄弟姊妹,也邀了各位大长公主的子孙,以及周家、王家、张家等外戚子弟。就连自己的外家张家,他也没有落下。只是与张鹤龄、张延龄兄弟二人相比,这一户张家人着实有些不起眼,也不敢轻易往金枝玉叶们跟前凑。
因着朱厚照来了,朱祐槟对客人们的安排也颇费心思。大侄儿年幼,身份又贵重,自是不能让他被外人冲撞了。因此,除了自家兄弟姊妹以及张家兄弟外,其他人一概都只能远远地行礼,绝不能靠近大侄儿。
朱厚照对那些半生不熟的人也没有兴趣,远远地扫了他们一眼,便牵着朱祐槟道:“四叔,我是头一次来你家,带着我四处走走吧。”听爹娘说过,去别人家做客不能到处乱跑,必须跟着主人,让主人指引才是礼数。虽然他很想自己走一走、看一看,但他已经答应爹娘要听话了,这次就努力做个乖孩子吧。
朱祐槟欣然笑了:“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行。”小家伙迈着小短腿,随意地指了个方向,“咱们走吧!”
众人也都想瞧瞧这座府邸,于是便都簇拥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一起逛起来。如此在整座府里绕了一圈后,仁和长公主等都觉得略有些累了,便问朱厚照想不想同她们一起去内院里休息。依然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摇了摇脑袋:“我一点也不累,不想休息。四叔,我想在园子里顽!”与宫后苑完全不同的景致,让他觉得很是有趣味。
朱祐槟点头答应了。不过他是主家,有这么多客人需要招待,不可能一直留在园子里陪着大侄儿。思索片刻后,他见朱厚照与张鹤龄很亲厚,便直接忽略了其他人,托张鹤龄照看大侄子。张鹤龄也不放心别人照顾小外甥,便道:“王爷尽管去忙,这里有我便够了。”
觉得张鹤龄确实可靠,朱厚照身边又跟着一群伺候的人,旁边还有诸多锦衣卫看护,朱祐槟等人便放心地离开了。张鹤龄注视着上蹿下跳的小外甥,恍然间想起了许久之前的自己。那时候的他,比如今的小外甥更无法无天,每日里只知道顽耍和欺负人。若不是姐姐,想必他会成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败家子罢。
不久之后,有丝竹声隐隐约约地传来。朱厚照原本正蹲在水渠边拿草叶逗里头的小锦鲤,闻声抬起头,忽然道:“一点也不好听。”
“是么?”张鹤龄侧耳细听,“我倒是觉得还不错。”
“竹楼先生弹得好多啦!”小家伙摇着脑袋,对舅舅的音乐鉴赏能力颇有几分失望。虽然他根本说不出来,竹楼先生戴义到底哪里弹得好些。可与生俱来的天赋、素日里着意培养的审美与乐感,已经带给了他辨别乐音高下的能力。
“那是。”张鹤龄笑道,“竹楼先生的琴声,便不是天下第一,亦是两京魁首了。普通人的琴声,自然远远不可能与他相比。”小外甥在乐曲一道上的能力,许是传自姐姐罢。想来,他也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听姐姐抚琴了。只是不知,姐姐如今在宫里,可还有闲暇读书抚琴,可能随心所欲地玩乐?
不多时,朱祐槟亲自来接朱厚照和张鹤龄去用膳。为着这场宴席,他特地仿照古时分案用膳。朱厚照与他这位主人并坐,且独享司膳女官给他准备的菜肴点心。对于大侄儿的膳食,他可是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宴席过后,朱厚照依旧跟着张鹤龄。张鹤龄问:“殿下还想回园子里么?”
“不了。”小家伙摇了摇脑袋,眼珠子转了转,“舅舅,带我去见外祖父吧!我都好久没见外祖父啦!可想他啦!”想起来,小舅舅进宫最勤快了,每天都去文华殿读书。大舅舅隔三差五的也会进宫给爹娘问安。可外祖父却总是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每回他都快将他忘了,他才会突然出现。
张鹤龄挑起眉来:“那我回去便告诉他,你想他了,想必他明天就会进宫。”若不是碍于言官弹劾,张峦也巴不得天天都进宫探望小外孙。毕竟他如今膝下就只得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每日心里都想得紧。
朱厚照见大舅舅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只能明说了:“为甚么得等到明天才能见呢?大舅舅带我回家,不就能见到外祖父了么?”
张鹤龄呵呵一笑:“这可不成。陛下和娘娘之所以让殿下出宫,是为了让殿下来益王殿下府上赴宴,可不是为了让殿下去我家。如果没有陛下和娘娘的旨意,我也不敢轻易将殿下带回家去。不然,若是他们不知道殿下的行踪,等得心里着急了,担心殿下的安危,怎么办?”
朱厚照皱起眉,想起自己之前答应爹娘要听话,不由得有些心虚了:“那……那我们现在不去,等回宫的时候,顺便去看看,怎么样?就是顺便去,不是特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