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想得多些。”覃吉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两个小太监下去,才叹着气道,“千岁,安喜宫那位到底没有死心啊。安静了几年,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如今一遇见合适的时机,就亮出了她的尖牙利齿。”
朱v樘淡淡地道:“三弟四弟也都长大了。”
在他看来,万贵妃从来都不曾骄奢跋扈得失去了理智。她其实一直都很清醒----仗着父皇的宠爱,她便能将宫中的一切都握在手心里,从此自己与万家的荣华富贵都不会断。
因此,在自己还有可能生下皇子的时候,她断然不许任何人抢走太子之位,更不许父皇有任何儿女出世。在确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诞育皇嗣的时候,恰逢他认祖归宗,她只得后退一步,有心想将他收作养子。
只是此妇太过狠辣,为了夺得他的抚养权,让他只能依靠她,竟悍然杀了他的母亲。而他在祖母的教养下,也绝不可能亲近她。于是,她便索性彻底放开了手,让宫廷里出现更多的孩子来与他这个太子来争宠。
她确实成功了。经过后宫的开枝散叶,父皇不再仅仅只有他一个儿子,祖母也不再仅仅只有他一个皇孙,国朝的太子亦不仅仅只有他一个选择。随着弟弟们渐渐长大,他的太子之位也坐得越来越不可能安稳了。只要能找到机会换个太子,她依然会是宫廷中的胜利者。
想到这里,朱v樘挺直脊背:“这是一次阳谋,伴伴放心,我不会让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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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少年太子身着九章纹玄衣c裳,带着礼部与太常寺一众官员,以及勋贵武官等等,来到天坛代父祭天。冗长的礼节过后,他手持青香,走到放置在祭坛顶端的大鼎前,将这三炷香都插了进去,而后再度跪拜行礼,朗声念起了告祭文。
“……尚飨!”祭文诵罢,祝酒撒向天地。还未等朱v樘站起来,天空中便忽而聚集起了乌云,翻滚不已。墨黑的乌云间,更有久违的电光闪烁,雷声轰鸣。
“要下雨了!”旁边的礼官满脸惊喜,底下跪着的一群大臣更是难掩惊异之色。
“祭天大典尚未结束,继续。”朱v樘轻声提醒,“不能唐突了天地神灵。”
礼官们忙收回心来,伺候着太子殿下完成祭拜。而跪在祭坛下方的大臣们则在狂喜之后冷静下来,纷纷悄悄抬起首打量着上头的太子殿下,神色各异。等到祭天大典结束的时候,暴雨已是倾盆而下。京师、北直隶、山东、河南,处处响起百姓们的欢呼声。
第25章 尘埃落定
乌云翻滚,犹如山峦叠起,黑压压,沉甸甸,仿佛顷刻间便要从空中坠落下来。纵横其中的电蛇瞬间闪过,闷雷轰然炸响,似有一条神龙正在云中穿梭游走,发出惊天的长啸。淅淅沥沥的雨点之后,滂沱大雨随之落下,浇灌着干涸饥渴的千里土地。
神州大地上,此时不知有多少民众正望着久违的暴雨,欢喜得失态落泪。他们等待这场雨已经等了太久,久得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等不到了。
一季的旱情与持续两季的旱情截然不同。前者尚可稍作补救,靠着存粮、野菜甚至草根熬过秋冬也许还能有些收成。后者却是完全绝收,便是挖草根啃树皮或许都未必能撑得下去。老天爷总算没有让他们绝望,彻底断送他们的生机。
京城,棉花胡同张家。
少女趴在窗前,望着犹如水瀑般的雨,浑然不觉雨水打在窗棂上,早已经溅湿了她的衣衫。天地间一片茫茫,只能瞧见仿佛无穷无尽的雨水。她的眸中倒映着瓢泼大雨,却仿佛像是瞧见了世间最美好的景致,红润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下雨喽!下雨喽!!”张鹤龄踮起脚尖,仰着脸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丝丝的水气,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也要看下雨!!”
张清皎含笑看了他一眼:“搬个小凳子来踩着。”
张鹤龄望了望在旁边忙忙碌碌的平沙与水云,心里知道这是姐姐的闺房,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因此,尽管心里念头转了转,但他到底没有理直气壮地使唤两个大丫鬟,而是乖乖地自己搬了个矮脚凳来到窗底下。
他踩上凳子后,张清皎便扶了他一把,将他圈在怀中免得他不慎从凳子上摔下去。姐弟俩一同望着窗外,一大一小的眼睛都微微圆睁着,小脑袋搁在窗台上,大脑袋则轻轻地搁在小脑袋顶上,看起来格外趣味盎然。
“姐姐,只有雨。”看着看着,小家伙便有些不乐意了。他还以为姐姐看了那么久,一定很有意思呢。谁知道,举目望出去都是雨水,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他甚至连院子里的大陶缸都看不清楚,更不用提别的了。
“咱们不是来看雨的么?”张清皎捏了捏他的脸,心里暗自有些惋惜,这张小脸捏起来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弹性十足的手感了。当然,除了手感有所降低之外,她对弟弟如今的模样更为满意----
这几个月,在她的管教以及有意无意的饮食调整下,张鹤龄已经渐渐地改掉了被金氏纵容出来的饮食习惯。不再不分时间与场合,随时随地想吃就吃;不再专门挑着大肥肉吃,不吃得满口流油不罢休,每天点心不离手;不再懒得动弹,与小书童以及邻里同龄小伙伴的游戏活动猛然见涨。就这样,先前的小胖墩如今已经足足瘦了两三圈,一张俊俏的小脸蛋总算渐渐地从肥肉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