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清皎打量着那十来个名字,后头皆注明了官职与年纪。职位最高者已经是正六品的百户,后头还有从六品的试百户、正七品的总旗、从七品的小旗以及不入流的校尉与寻常的力士等等。
“锦衣卫里有不少早年丧妻或者尚未婚配的,都向牟斌打听这回放归宫人的事,特意托了他替他们求娶宫人。牟斌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与官职,厚着脸皮求到我这里来,希望能首先考虑他们。这些锦衣卫他都认识,说是担保他们的人品绝对毫无问题,家里人也都不错,都是很合适的婚嫁对象。”朱祐樘失笑道。
“他们怎么不自己写折子投到西华门去?还特地让牟千户替他们说情?”张清皎勾起唇角,“只有名字、官职与年龄怎么够呢?怎么也得将自家的情况仔细说一说,也提一些对于妻子的要求才好。万岁爷回头让他们补上折子罢。”若是品性不错,锦衣卫无疑是最好的成婚对象了。毕竟他们知根知底,与其他卫所的军士相比,也天然和宫廷更亲近几分。
“待会儿便让牟斌转告他们就是。”朱祐樘道,难免还是替他们说了几句好话,“他们既然诚心求娶,尚宫局可得好好给他们安排。”
“放心罢。不仅是锦衣卫,各卫所的军官也都会优先考虑。”张清皎笑道。说是施恩也罢,说是拉拢也罢。虽然都不过是些低层的军官,但若是人心都向着皇家,忠诚度越来越高,自然会渐渐形成难以撼动的力量。更何况,这一次放归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两三次放归后,怎么说也会有数百甚至上千军官娶得宫人为妻。这样的力量日渐累积起来,往后绝对是无法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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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归宫人之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张清皎便开始考虑该如何向周太皇太后妥协----准确地说,或许不是妥协,而是“战略性撤退”。
既然“进”只会带来矛盾与危险,在地位不够稳当的情况下,还是须得谨慎行事。王太后的提点来得正是时候,也让她从爱情的甜蜜里暂时抽出了些理智,能够更客观地看待自己如今的状态。而这一看,也让她无形之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确实被宠得稍有些“骄纵”了。
她如今可不是仗着朱祐樘的爱,渐渐地不再收敛自己了么?明明知晓宫里掌握大权的并非仅仅只是他们夫妇二人,明明知晓周太皇太后是长辈,借着“孝”字便可打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她却依旧任情绪持续发酵,并没有用最佳的方式应对这一次的危机。
不错,朱祐樘是她的逆鳞,她决不允许任何人轻易碰触。可是,面对不同的人时,保护自己的逆鳞也有更多更适合的法子,而不是一味激化矛盾。
无法“进”,那便只能“退”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只有战略性撤退才能掌握主动权。
幸而之前朱祐樘以“病”为托辞,避免了她们之间最直接的冲突,倒是没让她有机会公然在周太皇太后跟前露出强势的一面。因此,周太皇太后即使是气得再狠,也并没有太过激化彼此之间的矛盾,而是采取了冷淡与疏远的策略。
自从张清皎“病愈”,每日晨昏定省便再也没有缺过。周太皇太后待她却远远不似曾经那般亲热,反倒时不时地便将她当成了透明人。唯有王太后或者朱祐樘在的时候,她的待遇才稍微好些。但周太皇太后与她说话时,始终是不冷不热的。
饶是如此,张清皎也依旧举止得体,任谁都挑不出她的错漏来。周太皇太后让她去仁寿宫,她便一刻都不迟疑地赶过去;让她离开,不想见她,她也礼数周到地告退;让她安排或者处置什么费心神的小事,她也做得很是妥当。
按理说,她如此听话能干,事事低眉顺眼,周太皇太后怎么也该软和些了。但“子嗣”之事确实是周太皇太后的心病,每每心里刚有松动,一想到孙儿被孙媳妇迷了眼,她便再度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倒是仁寿宫的女官与太妃们都颇为怜惜年轻的皇后,见她每回受了委屈也不敢多言,眼圈微微发红却依然勉强控制住情绪,不知不觉便都偏向了她。
这一日,周太皇太后忽然便将张清皎唤到了仁寿宫:“皇后,放归宫人之事,听说已经安排妥了?虽说闹得人尽皆知,到底有些不像,但这件事你确实是尽了心,也攒了不少功德。只盼着佛菩萨垂怜,能让你早日有消息也好。”
张清皎垂下眸:“承祖母吉言,孙媳最近正在抄经,准备祭祀求子。若是此事当真能让我们如愿,孙媳愿意茹素礼佛,每日勤做善事,再好好地攒些功德。只望佛菩萨看在我们这般虔诚的份上,垂怜一二才好。”周太皇太后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关心她,反倒更像是在戳她的伤口,讽刺她无论如何攒功德也不会有消息。不过,她也不在意便是了。
“若真有求佛向善之心,佛菩萨自然会显灵。”提起佛事,周太皇太后的神色多少缓和了几分,“不过,宫里放出了整整两千人,怎么也有不凑手的时候。依我看,采选宫人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以为呢?”
“……祖母说得是。”张清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而是采选宫人,而不是采选宫妃。果然没有枉费她放归了两千宫人,留下足够多“空缺”的苦心。采选宫妃有可能遇到重重困难,不容易实现;采选宫人倒是顺理成章,连借口都不必再找了。周太皇太后思虑良久,自然会做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