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老伴在内书堂多年,最擅长教化。”朱祐樘道,朱砂笔遂在奏折上批红,说明他对此事的处置态度是绝不会姑息。
内阁接到经过批红的奏折后,无论是刘吉或是徐溥、刘健都觉得很满意。毕竟,他们的建议皇帝陛下都采纳了。批红发往六科言官处,他们也觉得很满意,认为自己的弹劾奏折果然没有白写。纪氏兄弟作为外戚竟然如此猖狂,都是仗着皇帝陛下的怜惜。想必经过此事之后,再受宠的外戚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了。
午膳时分,朱祐樘回到坤宁宫后,也向自家皇后提起了此事,眉眼间俱是失落:“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做出的那些污糟之事,说出来我都替他们觉得羞耻。唉,也都怨我,没有事先想到给他们立规矩。应当像卿卿一样,在封赏他们的时候就与他们约法三章才是。”
“这怎么能怪万岁爷呢?”张清皎伸出芊芊食指,按住他眉间的褶皱,将其缓缓抚平,“是他们辜负了万岁爷的信任,该责怪的是他们才对。万岁爷与我都相信他们是老实的农人,是十里八乡都赞誉的好人,哪里能料到短短两三个月间,他们就能做出这么多恶事来?”
“……”听了她的话,朱祐樘倏然想起来,蔡用当时带着纪氏兄弟回京时,还交上了贺县乡民耆老的“举荐书”。这封文书不仅确认了纪氏兄弟的身份,还将他们夸得品行格外出众,上头按满了手印。而今纪氏兄弟的品行只能算是个笑话,贺县乡民耆老们究竟是像他一样受了蒙骗,还是----
“万岁爷别再想了。”张清皎盈盈一笑,“此事既有应对之策,便迟早能解决。万岁爷又何须为了他们再费心神?等他们知错改过之后,再替他们日后谋划也不迟。”
“卿卿所言甚是。”朱祐樘道。只是方才那一丝疑虑到底藏在了心底,只需时机合适,便能立即落地生根。
用过午膳后,帝后两人像往常一样在宫后苑里漫步片刻,而后回到坤宁宫里小憩。许是今日之事牵动了皇帝陛下的心神,令他觉得颇为疲惫,他睡得格外深一些。皇后娘娘倒是起得早些,来到书房里,轻声问:“陆恺跟着覃老伴出宫了?”
“是。老奴举荐他作为覃先生的通译,已经与覃先生通过气了。”怀恩道。
“想不到,竟然还能从宫里找出一个陆恺来……真是天助我也。”张清皎冷冷一笑,“据李广传信,那人再过几日便将入京了。陆恺应当会觉得,这便是天意罢。无须我们做甚么,他也会帮那人将此事彻底闹大的。”
这陆恺是司礼监清理内官名簿时,从南苑里搜罗出来的。初时只以为他是个寻常的广西太监,却不想南苑其他内官却揭露了他曾经四处吹嘘自己是纪太后的兄长。不过,那也是朱祐樘尚是太子的时候,他才敢如此大言不惭。等到朱祐樘登基之后,他就心虚得不敢再提了。其他内官借纪氏兄弟得到荣华富贵的事打趣他,他也只说以前那些都是醉话。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清皎与怀恩正好接到李广传信,说明了那位新冒认者的身份,竟然正好提到家中有人入宫为太监。张清皎直觉或许此人与陆恺有关,再令东厂与李广查证,果然查出了陆恺的故乡、名籍与亲眷身份等等。
于是,他们便将计就计,把陆恺调往纪氏兄弟身边,激起此人的贪婪之欲。接下来,只要有此人在,“以毒攻毒”之计便不必再由他们暗中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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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陆恺跟着覃吉来到纪氏兄弟的府邸后,尚未走入府中,便已经被偌大的宅邸与他们家仆从的骄横震惊了。更不必提进入府内后,举目望去皆是娇奴美婢、绫罗绸缎、金银器物,可想而知这两人过着何等骄奢淫逸的生活。
再看即使穿着进贡的绸缎所做的精致衣裳,也依旧掩饰不了粗笨之态的纪氏兄弟,他心底的贪婪彻底击败了理性----凭什么这两个黧黑的猢狲能仗着冒认皇亲获得这样的荣华富贵?凭什么他却只能唯唯诺诺地在宫里伺候人?明明这两人言辞间漏洞百出,根本从未见过孝穆太后,而他与孝穆太后尚有一面之缘,甚至说过几句家乡话!!
几日后,又一位生得黧黑矮壮的农人领着妻儿来到京城。找了个地方落脚后,他便按照“贵人”的指引,七拐八弯地联系到了陆恺。陆恺得知后,喜出望外,只以为这便是天命,遂悄悄地与他细细商议了一番。
翌日,趁着朱祐樘与群臣正在早朝,农人便来到宫城前击响了登闻鼓。
“咚,咚,咚”!登闻鼓浑厚的声音自午门传来,正在奏事的群臣停了停,抬首望向了御座上的皇帝陛下。朱祐樘眉头微皱,命掌锦衣卫事的都指挥同知朱骥亲自前去探看情况,据实以报。奏事继续进行,但没有等众人商议出什么对策来,朱骥便匆匆而入,跪地说是有要事启奏,却不提究竟是什么事。
想当然耳,他刚奉命出去查看,此事定然与方才击登闻鼓有关。性情直率的吏部尚书王恕直接道:“击登闻鼓之事有甚么不能让我等知晓的?还须得向陛下密奏不成?朱同知不如据实直言罢。”
首辅刘吉心里赞同王恕所言,觉得朱骥连内阁都不想说显然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但他与王恕是死对头,王恕赞同的他必定要反对,王恕反对的他必定要赞同,于是接道:“想来,朱同知必定有自己的考量,不如便让他单独向陛下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