垅下,曹寅与苏逸堂早已在十里亭内恭候许久,自古离情伤别,曹寅背着手看着头上一群昏鸦飞过,淡淡地喟叹,“我们从来都是仰望他,这般率性而为倒真像个狂生。”

苏逸堂拍拍曹寅的肩头,煞有安慰之意,“你我不能应其心事,且又身居局外,若是知己,当鼎力相助以期夙愿,你又何苦为他如此抱憾?”

容若的衣袂障风如鼓,他回手紧紧握着雪梅,四目相对下的浓情蜜意,便注定了谁也撂不开谁。苏逸堂见他二人走近前来,甚为欣悦地迎了上去,“我还担心途中会出岔子,便打发了眼线暗中护送,如此见你能安然出城,我与子清前来送你一送。不过有个人定要让雪梅姑娘见上一见。”稍一侧身,便将花菍让了出来,她的心“咚咚”响鼓得厉害,“姑娘,你可让花菍想得好苦!”

雪梅始料未及,在得失之间,别离与相聚之中,忧思和牵挂相互交织,心潮逐浪下那点点滴滴的伤痛已全然释放,当下主仆二人相拥啜泣,欲要将那前尘往事沥酒而尽,雪梅抚着她的脸左右查看,关切道:“怎样?这些日子你可受苦?可有人难为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花菍缓了缓,用袖子抹抹眼泪,“姑娘,自那日咱们出府,觉罗夫人早就堵在西角门上打算给姑娘好看,她见独我一人便想问出实情,可我嘴硬没问出她想要的,夫人一气之下便将我关进了柴房。也不过几日,直到公子把我救了出来......”说到这里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低睫而笑似乎隐秘了一丝羞涩,“将我送去苏大哥那里暂避,之后苏大哥告知我,你们要有这次出逃,果不其然今儿总算让我见到了姑娘。”

雪梅垂眼一笑,稍将她拽过一旁,捏着她的手悄声道,“左一声苏大哥,右一声苏大哥,你好生逍遥呀,我白为你担心了几日,莫不是当头红鸾,相中了苏逸堂,你心动了是不是?”

花菍被她说绯红了脸,“人家不过是承情收留,像我这样的出身哪配心动,想也未曾想过的,姑娘不要一时顺意了,就拿我打趣。”

突然,京都城中“咚...砰...砰!”连声巨响,阆阆夜空便撑起朵朵花伞,翩翩绽起五光十色的光芒,这般肆意犹如流星火芒直捣银河,划过那黑得压眼的长空,并也耀溢了每个人的滋滋心海。

都门烟火大盛,众人已知交了子时,曹寅在旁催促,“城中谯鼓亦无须耽搁,多少话留着以后再说,你们还是赶快上路吧!”

容若向他二人捧手一揖,雪梅亦敛衽蹲福。容若身子微微而颤,原来这番感触亦是无奈与不舍,“谢你二人送我一程,天下之大,有友如此,足矣!”曹寅和苏逸堂同时向他拱手一揖,几人心中五味杂陈,他二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湎,纳兰翩翩佳公子,他从繁华中来,从绚烂走过,究其一生,悲欣交集,是他遇到她黯然心动,他那痴迷不悔的凛然,大约早已在三生石上许她一生的誓愿,从来都是未有开始亦未结束。

前头春望挑灯而行,容若旋身携雪梅走向丘垅下的马车,还未走近车前,从丘垅两旁扑来一众家丁,纷纷举灯将他们合围住了,霎间灯火如昼刺眼焦灼。

众家丁带着平日里对少主子的崇敬之心,均是手持棍棒佝偻着身子,把那几分的警惕用以目光提醒,为首的家丁出言劝道:“哥儿,别闹了,跟咱们回去认个错,老爷如今泼天震怒,再不听话便要咱们打折你一条腿!”

容若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指向众人,“尔等无辜,与我并无瓜葛芥蒂,我不想伤人,只想和芙儿寻个安身立命之所,若再逼我莫怪我剑下无情!”

“好大的胆子!这些人都是你阿玛的家奴,你敢伤他们分毫便是忤逆弑父!”觉罗夫人分开众人搭着彦如玉立于其中。

“额娘,孩儿不孝,如今被迫已走投无路,我也想留下来好好的孝顺您和阿玛,可为什么你们不成全我?我是你亲儿啊,难道你不想见我好?”他说得振聋发聩,像是最后的乞求。

觉罗夫人一步一步走向他,“痴儿愚鲁!她舒穆禄雪梅是皇帝看上的女人,再有几日她便要奉懿旨进宫,你这么做是想要折了整个叶赫部族的荣耀与这女人私奔呐!你不忠!不孝!敦伦尽失!以你这样的作为哪有半丝叶赫那拉氏的传承!”

夜幕沉垂,灯火曳影中的觉罗夫人显得更加威严狰狞,她甚是怜惜地摸着雪梅的脸,“对不住,你拐了我的心头肉,这一棒子下去难免会伤到你,当初你若放手何苦走到如今天这个境地里?还好,我也无须自责,因为你和他从来都不是鸳鸯!”觉罗夫人鹰隼的眼眸直视雪梅,她嘴角微微上扬,哂笑道:“众家丁听令!将他二人给我分开!”众家丁听了已然展开合围之势,欲要一鼓作气蜂拥而上。

此时,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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