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进来,带进雪沫,项羽孤身一人立在一片狼藉的屋内,继而缓缓走到床边,伸手摸过去,只觉得被子中一片冰凉,虞楚昭身体的温度已经消失。
项羽又站起来,在屋内没有目的的转悠一会,紧紧抿着嘴唇,突然抬手掀翻面前的桌子,颓然的坐在满地狼藉之中,蚩尤的影子缓缓在项羽面前出现。
项羽困兽一般发出嘶吼声,一步蹿起来去掐蚩尤的脖子。
蚩尤嗤笑一声,看着项羽的手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
项羽愤然:“你为何要这么做!”
魔神嘴角挂着冷笑:“孤可没下决定,你清楚,那不过是你本心,借赵王的手杀二十万降军明智的很,至少保证不会出现兵变,削减俘虏的力量自然有好处,你可是算的相当精明。”
项羽怒道:“不,那是你下的决定!”
魔神的脸蜡一般融化下去,继而变作项羽的模样:“真的么?你权术其实学的相当到位,只是你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本性而已。”
项羽低声咆哮:“闭嘴!”
魔神接着嘲讽:“参的透兵法的人,自然心思深沉狡诈,只是你那小情人看不透你罢了,当你是个英雄,可惜,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项羽英俊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
蚩尤却不以为然:“想杀孤你做不到的,别枉费心机。”
项羽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你如何才能走!”
蚩尤一哂:“你连自己都认不清楚,还想要孤离开”
项羽不答,又道:“你到底要如何?”
蚩尤漠然道:“你心中自然清楚,你不过是想一步步将戟那小情人排除在政权之外,这样你就能隐藏住你的真面目了,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形象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么?干脆让他离开,在安全的地方等着,等你夺得了天下,自然就能得到他了。”
项羽没说话,浓黑锋利的眉毛紧紧皱起来。
蚩尤笑起来:“孤说的,可都是你自己的想法,等天下到手了,再带上你那小情人也不迟,不是么?”
项羽缓缓摇头:“没有!爷只想和他在一起罢了。”
蚩尤大笑:“在一起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在一起你想江山美人两不误,这才算在一起!”
项羽愤然:“难道要昭昭和爷在这乱世里头漂泊”
蚩尤笑容一收:“看,这才是你的本性,野心家。”
项羽一扬手,万鬼朝皇狰然出鞘,刀锋直逼那上古魔神而去!
与此同时,蚩尤的身形在军帐微明的火光中一散,重新附身在项羽身上。
项羽手一抖,万鬼朝皇落在了地上。
蚩尤最后一句话尚飘在空中:“虞楚昭怕才是你坐拥江山的绊脚石呐!”
“侯爷?”外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进来。
项羽双手叉在膝盖上,粗喘气,抬头望着门口那眉清目秀的小兵一会:“出去!”
小兵战战兢兢道:“侯爷没事吧?”
项羽漠然起身:“滚!”
项羽搓搓脸,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
“昭昭……莫要违背爷的意思。”
虞楚昭抱着膝盖在一棵枯树底下坐下来,吸了吸拖下来的清水鼻涕。
飞雪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北风呼啸而过,旷野上一片雪白。
李信从树上一跃而下,立在虞楚昭面前:“你回去吧。”
虞楚昭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捡着一根枯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良久道:“你跟我回去吧。”
李信抬手摸摸虞楚昭落满雪的脑袋:“不了,我该走了。”
虞楚昭仰头眯起眼睛望着李信:“坑俘的不是项羽……”
李信抬手打断虞楚昭的话:“莫骗你自己了。”
虞楚昭争辩道:“你听见了,项羽说是赵王歇下令的,你知道赵国自长平之战之后就和秦国是死敌了!”
李信不说话,只是看着虞楚昭。
一会儿之后,虞楚昭错开目光,不敢与李信对视。
虞楚昭心中明白,现在项羽在各路诸侯中威望如日中天,区区一个赵王,若是没有项羽的默许,又如何敢自作主张坑杀俘虏?
李信叹道:“我投奔项家的时候,为的就是能打出一个太平盛世,但是如今看来,项羽所做的事情,和暴秦又有何区别?”
虞楚昭讷讷道:“但是那战死的将士的亡灵总要安歇。”
李信低头审视虞楚昭,目光似能洞悉虞楚昭的心思,良久道:“这真的是你想的?还是你给项羽找的借口?人死,便和这人间再无瓜葛,何苦要用活生生的性命去填那心中的怨愤?”
虞楚昭抬手抹了把脸,长长的叹了口气:“或许是为了让手下将士平怨……”
李信又站了一会,最终抬脚往飞雪里走去。
虞楚昭望着地面上留下的脚印,最终也没再追上去,他都为自己找的理由羞愧。
虞楚昭呆呆的坐在枯树之下,直到李信留下的那行孤独的脚印被漫天的飞雪一点点重新填平。
苍白的日轮在东方缓缓露出一点,映亮积雪的旷野。
☆、楚人坑
带着体温的棉衣落在虞楚昭肩头。虞楚昭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脚。
“走了。”项羽的声音低缓的响起来。
虞楚昭眯着眼睛扬起头,看见像个雪人一般的项羽。
“走了。”项羽皱着眉头向虞楚昭伸出手,英俊的脸上带着阴郁。
虞楚昭抬起冻的通红的手,放进项羽干燥温暖的手心中。
虞楚昭喟叹一声,被项羽牵着往城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