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要过去,丁余忽然咦了一声,紧走几步,道:“原来这家酒坊还在。”

江宁跟过去,抬头看了看,只见那家酒坊门上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醉来坊。

醉来坊的门扉半掩着,能看到半扇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丁余探头看了看,对江宁解释道:“这一家酒坊,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便在这儿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在。”

听了这话,江宁问道:“他们家的酒如何?”

丁余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前我们家的酒坊还在的时候,我爷爷便不让我尝他们家的酒,而且他们家的酒,也不往外面卖。”

江宁诧异:“这是为什么?”

丁余压低声音,窃窃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家是前朝皇宫的御用酒坊,专门酿造贡酒的,当时风光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喝死了人,就被抄了家,后人回到越州,又开起了酒坊,还是日日酿酒,只不过酿出来的酒,再也不往外面卖了。”

江宁失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丁余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听说,有好几百年了吧。”

他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这种明显就是捕风捉影,没根没据的事情,两人正说话间,那半掩的门扉忽然被人拉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青年人,同他们打了个照面,有点愣住了,尔后才道:“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江宁也没想到正听着人家的八卦呢,主人就从门里出来了,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尔后才坦然回道:“我们想要买酒。”

青年人颇感意外地看着他,道:“买酒?”

江宁点点头:“不错,贵店的酒,卖吗?”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和气地笑道:“我们酒坊不卖酒。”

听了这话,江宁也没怎么失望,正欲告辞时,那青年又道:“不过我们酒坊从不会拒绝品酒之人,两位来此,也算是缘分,不如进来小酌一杯?”

江宁想了想,施了一个礼,微笑道:“那就叨扰主人家了。”

青年摆了摆手,失笑道:“不过是小酒坊而已,客人不必拘束。”

他话说得十分谦虚,为人也和和气气的,领着两人进了门,里面是一个露天的院子,院子中间摆放了几个盛了清水的大缸,墙角摆着一溜儿整齐的酒坛子,只不过坛子都是空的。

左侧的耳房似乎有人,水流声音不时响起,白色的热气从窗隙里袅袅地溢出来,走得越近,酒香就越浓,沁人心腑,似乎就要醉了人。

这时,耳房的方向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念寅,你尝尝这个酒怎么样。”

三人皆应声来处看去,耳房门后转出来一个老人,发髻斑驳灰白,青布的衣裳沾了许多水迹,手中端着一个小碗。

青年一面应了,一面忙走上前去,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小碗,尝了尝,尔后笑道:“爷爷,这个比之前酿的那一缸要好多了,味道要浓些,也要香一些。”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呵呵笑着,面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转了头,这才意识到院子里有两个陌生人,他疑惑道:“这两位是……”

“他们是过来品酒的,”青年解释道,转而又向江宁两人道:“我姓陈,名念寅,不知二位客人贵姓?”

江宁回道:“我姓江,单字一个宁。”丁余也跟着报了自己的名号。

老人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进了耳房,陈念寅有些歉然地笑着道:“我爷爷就是这个脾气,几十年了,还望客人不要介意。”

江宁表示不会在意,四下打量这座小小的酒坊,似乎除了这爷孙两人,就没有旁的伙计或帮手了。

陈念寅带着两人进了堂屋,屋子里摆了许多架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隔间里,都放着一个酒坛子,一眼望去,颇为壮观。

江宁有点惊讶地道:“这么多酒?”

陈念寅笑着解释道:“我们家世代酿酒,到如今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光景了,这些酒都是父辈们酿造出来的。”

“原来如此。”江宁点了点头,继续打量着那些挤挤挨挨的酒坛子,如果这些酒都是不同品类的话,粗略一看,至少有几百种,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陈念寅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酒坛,才两只拳头大小,他熟练地撕开封泥,一阵浓郁的酒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顿时满室生香。

丁余忍不住夸赞道:“这酒好香。”

陈念寅听了便笑起来,摆了两只小碗,将酒倾倒进去,分别递给两人,才说道:“这酒名叫罗浮春,乃是我家的祖传技术酿出来的,可惜,以后喝的机会便少了。”

他的话里带着说不出的遗憾,丁余惊讶道:“这是为何?”

“客人有所不知,”陈念双手捧着那只小小的酒坛,笑容中微带苦涩,道:“祖辈有训,酒坊从不卖酒,这罗浮春酿造过程极为繁杂,时间又久,所需材料也精细,所以……这一坛,还是去年年底酿造的。”

他抬头看看两人,语气有些郁郁而愁苦:“今日我见着两位客人,想着,也许这酒以后也不会再酿造了,让人尝尝,也好知道,这酒,曾是我家的独门配方。”

听到这里,江宁又看了看碗里的酒水,酒液是浅浅的黄色,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够清澈,但是胜在酒气芳香幽雅,浅浅地喝了一口,味醇浓甜,入口时有点刺麻麻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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