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顿时应声看去,竟然又是前几日那个背着竹篓的少年,韩致远微微眯起眼看着他,江宁忽然想起来,这个少年确实有好几日不曾来买粮了。

他微笑道:“还没有打烊,今日要买多少?”

少年有点紧张地抓紧了竹篓的背带,又使劲蹭了蹭手心,涨红了一张脸,声如蚊呐:“我……我今日……”

江宁耐心地看着他,少年猛地低下头,咬牙低声道:“我可以……我可以用茶叶与你们换吗?”

用茶叶换高粱,这还是他们开店以来头一回遇到的,江宁有点怔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一沉默,那少年便有些惊慌起来,捏着竹篓背带的指节都泛着白,仿佛经受了漫长的羞辱一般,无措地抬起头,语无伦次地道:“没、没什么……我、我……”

他几乎要说不出来话了,表情隐忍,额上青筋微动,看起来像是极力忍耐着拔腿逃走的冲动,却死死撑着,微微垂着头,挺直了脊背。

江宁看见了他眼眶中浮现的隐隐水迹,忽然笑道:“自然可以,正好我们这几日想要买茶,懒得去茶行了,你用茶叶来换,倒省了我们的功夫。”

“真的?”少年顿时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激动,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江宁笑着答道:“自然是真的,你有多少茶叶?”

少年立刻取下竹篓给两人看,腼腆道:“这些都是……”他说着又怕江宁反悔似的,语速很快地解释道:“我只需要换半斗高粱就可以了。”

江宁招呼他进店来,又认真地取了称来给他一一量了,让韩致远计数,竹篓里的茶叶都是一包包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少年打开一包茶叶给他们看,江宁看着那一捧茶叶,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是能闻到一股子独属于茶叶的清香散了开来,久久不去,那油纸包内,一颗颗茶芽挺直削尖,表面光滑,大小匀称,就连他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茶确实是上品。

他疑惑道:“这样好的茶叶,怎么不拿去卖?”

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苦笑了一声,道:“眼下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喝茶?再说,今年的新茶算是毁了,只有这一包是新茶而已,剩下的都是去岁的陈茶,不值几个钱的。”

他说罢,便又准备将剩下的纸包全部解开,被江宁阻止了,少年有点慌,立刻解释道:“因着早上出来,我怕茶叶潮了,便多包了几层,很厚的,还是解开的好。”

江宁笑了笑,道:“不必了,就这样吧,一共是六升茶叶,我给你换一斗米。”

少年连忙摆手道:“太多了,这些都是陈茶,不值钱的。”

江宁笑而不答,岔开话题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每日到越州城来,要走多少路程?”

少年挠了挠头,憨厚笑道:“我家在春溪坡,到这里也就三十几里路,我走得惯,转眼便到了。”

韩致远去取粮的功夫,江宁又与少年聊了几句,得知少年名叫翁林,家里世代是茶农,春溪坡更是越州小有名气的茶乡,其中不少村民世世代代种茶,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说起种茶,少年面色便露出苦涩来,语气难过地道:“就是因为花了太多心思在茶山上,粮食便种得少了,今年春旱,家家户户更是难熬,茶都毁了不少,虽说新茶好卖,但是眼下这光景,谁还有心思喝茶?”

第32章 拜访

翁林背上那一斗高粱,感激地向江宁两人道过谢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整个下午,江宁就拈着一小撮茶叶坐在柜台后发呆,神情若有所思,茶香弥漫,韩致远凑过去看了看,挑眉道:“这个茶很不错的样子,什么品种的?”

江宁回过神来,这才放下茶叶,从柜台下面找出一个精巧的小木匣子,将茶叶包好放了进去,回道:“是毛尖,这一包是新茶,有空可以给张公送去。”

又过了几日,余年粮铺的库存终于告罄,也与其他粮铺一样,挂上了歇业的招牌,时间空闲下来,江宁便带上了那一匣子新茶,与韩致远一同去了张公家里。

对于两人的到来,张公显得十分高兴,特别是看到那一匣子新鲜茶叶之后,眼睛登时唰唰冒光,口水都要下来了,他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这几日喜鹊子在门口喳喳叫,原来好事在这里。”

三人坐定之后,张公便迫不及待地回屋里取出煮茶的锅壶和一应器具来,当场就在院子里摆开了,正是清晨时候,阳光明媚温和,茶汤煮好之后,满院子都飘着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这场景确实是人生一大美事。

张公拿起茶碗,美美地喝了一口,来来回回品味了半天,这才发出满足的喟叹,放下茶碗,赞不绝口道:“好!这个茶叶好!上乘毛尖,入口鲜浓,回味甘爽,香气也清雅悠长,距离老头我上次喝到这样纯正的毛尖,已经过了好久啦!”

江宁持着茶碗,微笑道:“张公喜欢就好。”

韩致远拿起茶壶,给张公添了一点茶水,随口问道:“怎么?难道越州城没有这样的茶卖?”

张公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愤愤地道:“有一尊曾记这样的大佛,好的茶都往外高价卖了,哪里轮得到我们?往远了说,纵然是有顶顶好的茶,那个价钱,只怕是老头我把这座宅子都卖了也买不起啊。”

他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再细细地品了半天,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都有点熏熏然了,这是在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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