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样过着,可是寿辰未到,阿岑已是大不好了。
他已经坐不太起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访遍名医,也只得一句,大限已到,药食无灵。宗珣束手无策,几个月来第一次相亲。他抱着阿岑枯瘦的身体,一次次将自己深深埋入,他渴望遭到反抗,渴望对方一点反应,哪怕是拒绝…… 只要,不再是这么毫无反应的,除了瘦可见骨的胸膛微微起伏看不出一丝生机的死寂。
阿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口腔的浓厚腥味呛醒的。他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宗珣逆光站着,侧首将手腕包扎上,一派的从容优雅。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咳咳…… 咳!咳咳咳……”阿岑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逆光的人影才慌忙走了过来,露出一张些风华不减不见憔悴的脸“醒了?”一下一下的给阿岑顺着背“现在不能喝水,不然既冲淡了药性,也容易呛着。你慢慢的……”
阿岑紧紧的抓着宗珣的左手,靠着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好点了么?”宗珣索性坐在床边,将人搂在怀里倚靠自己坐着。
阿岑缓慢的呼吸着,气顺了才开口“你这是何苦?”手依旧紧紧抓着宗珣的手腕。
宗珣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由着他了,语气却是平淡,如同闲聊“只要能留住你的命,无妨。”
“那是不是,要是能留住我的命,要去害人你也会?!咳咳咳……”阿岑说话声音微微一扬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宗珣慌忙给他顺气,半晌才答道“不会。”阿岑看他目光黯然不像作假“弄来了你也不会吃的,你吃了也是难受,我何苦?”笑容却是枯涩僵硬。
阿岑叹了口气,放松手上的力道,拇指摩擦着宗珣手腕上被裹缠着的伤口。“这几个月的药丸都是?”
“古籍记载,人血入药可唤生机活经脉,延气补寿,修道者尤佳。”宗珣看着阿岑,语气从漠然的陈述恢复温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岑看着宗珣的手腕出神,一直不说话。
半晌,宗珣动了动“喝点水吧?直接食用腥涩得很,现在药性也入体了,喝点水无事的。”说着轻轻放阿岑靠在床栏上,起身去倒水。
“珣儿,”阿岑终于开口,他闭上眼仰靠着床栏“放手吧……”
宗珣握紧茶盏,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稳下来,倒好了水,转身扶起人“来,先喝点水。”
“我累了。”阿岑目光平和再无情绪波澜,缓缓说出的这一句,让宗珣再无退让的余地。
我累了,你也累了。放手吧,让我好好歇歇……
宗珣颤抖着将茶盏里的水喂给阿岑,抱着他就这么僵硬坐着,好一会儿才叹息般的应了一声“好。”
这两天阿岑的精神好了点,宗珣带他去院子里走了走,晒了晒太阳。两人偶尔也说说话,好像从没有过什么忤逆什么爱恨,他们始终是最亲的亲人一样。
当天夜里,阿岑睡了过去。
再也没有醒过来。
宗珣颓然无劳的睁着眼,却什么都不敢看,好似苦熬了这么久的疲惫苍老在这一刻才突然显现。他抱着怀里渐渐僵硬冷透的身体,小声的唤着怀里的人,声音沙哑晦涩“师父…… 师父,师父……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珣儿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我…… 我再也…… 一次机会,我会一直安分守己做你的得意门生…… 师父,师父……别抛下我……”
“师父,我错了……我不后悔。”
“我只喜欢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无忧无恨……我会好的好的陪着你…… 永远。”
比起那时候梦中自己泪流满面的抱着再也不愿理自己阿岑,一遍一遍的解释,乞求,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想不出来,哭不出来。那是一种从内心漫出的枯竭荒芜,再无挣扎。
阿岑,他累了。该安眠了。
宗珣打理好了一切,看着躺在棺木里的人,安静的沉睡着,被泥土包围,却不曾沾染一丝脏污。清净的就好像不存在于人世间,就好像,没有一丝留恋,与自己毫无关系。
宗珣困倦极了,他乏力的躺下。有些人大概就是这种样子,撑了一辈子的信念一旦破碎大概,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他躺在棺木里搂着那个冷透的身体,狭窄的单人棺里男人正躺着,宗珣只能侧着身子。他就那么抱着,渐渐沉睡,好像只要睡在那人身边这些年的疲累都可以得到慰藉。
好像,好像他还在,好像不曾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老猫这个系列就完结了,撒花~~~
过两天补个番外,甜一下。
☆、番外
男人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糊的又翻了个身。
黑暗中,宗珣睡得好好的突然睁开眼,一片清明。空了一边的大床只有清清冷冷的月光。
想阿岑了。
摸出手机,凌晨三点。
宗珣知道他睡不好,所以就算对方醒着也得忍着,况且还有微乎其微的熟睡可能。
早上七点生物钟准时的男人清醒过来,锤了锤酸痛的脖子。那个人不在就连觉都睡不好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宝贝,接电话。不然……”男人手忙脚乱的接起铃声羞耻的电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干脆失手把手机掉水里换个老年机,这样那个人就不会搞这么多自己看都看不懂的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