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孙治正从泥坝顶一路滑下来。他拎着一个箱子,一落地,就迅速奔到知乐身边,麻利地开瓶抽药推针。一针下去,知乐短促的呼吸有了明显的好转,逐渐平静了下来,软软地躺在败城怀里。
“应该没事了。”孙治检验了知乐的脉搏一会儿,等那跳动逐渐平缓了下来,轻声道,“伤口不大。”
“伤口大不大要你来和我说!”败城暴怒地喊了一句,喊完之后,他怔了好一会儿,愧疚地道,“对不起,我这会儿有些乱。”
“没事。”孙治理解地道,“队长,我们先去救护站吧。”
败城点了点头,孙治要去接知乐,他却不给,独自把知乐抱在怀里,宁愿艰难地慢慢走,也不愿意给孙治抱。俩人绕着泥坝转了个大圈,二个多小时后才到达救护站。这会儿已经到了中午,他看着知乐被医生安排上病床,开始治疗,才察觉身上一阵酸痛,精疲力竭地去休息室。
刚喝了口水,孙治神出鬼没地坐到了旁边,败城一见,问道:“古建怎么样?”
“没事,挂水呢,说不定晚上就又能捣乱了。”孙治答道,犹豫了下,补充道,“知乐也没事的,队长你不要着急。”
败城看着孙治的脸色,苦笑了下:“有什么话直说吧。”
“队长,知乐到底是你什么人?”
败城是个合格的领导者。孙治几乎和败城同时进的大队,几年间,无论什么事,他越来越冷静内敛,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保持了一个领导者的模样,率领全队走出困境。今天这样,实在是“有失水准”。
“我……儿子。”
孙治瞄了败城一眼:“你九岁生的他啊?”
败城差点呛到水,没好气地道:“我拿他当儿子一样看!”
“儿子也没你这么护短的。”孙治直白地道,“队长,你太看重他了。”
败城一瞪眼:“每一个兵我都看重!”
“可是他不同。”孙治轻声道,“你对他太心软了,这不是好事。”
败城有些疑惑,很怕孙治看出了点什么。可是,孙治能看出什么呢?他问心无愧。想了想,他说:“今天他是为了救我,我有这种反应很奇怪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队长,你太宠他了。我们是士兵,是武器,不是供人观赏的艺术品,你对待知乐的态度就像是怕他摔了伤了一样……”
“行了,你见过他几回?”败城不耐烦地斥道,“他的资料你也看过,他以前吃的苦头不够多吗?我现在对他好点儿不行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队长。”孙治不依不饶的道,“队里这么多人,谁没吃过苦头,他的童年是特殊了点,可是也没那么不得了。队里也有从小家里穷,一天走十几里路上学,回来再下地干活,这种人还少吗?也没见你那么疼过!”
败城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他盯着孙治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就是希望你摆正心态,别对知乐太心软!”孙治见败城烦了,也不再罗嗦,“你这样,他就算是颗好苗子也毁了!”而且,他会成为你的弱点,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我记住了,行了吧?”败城无奈地道,“一定对他严格要求!”
孙治点了点头,站起来了,又问:“你没告诉他没被淘汰这件事吧?”
“没有!”败城这次是真恼了,拉长了声音道,“孙治你反天了你!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赶走孙治,败城呆了一会儿,长长地叹口气,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了几分钟。想去看知乐,却又按捺了下来,硬生生坐了二个多钟头,这才实在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溜去了病房。
知乐睡得很熟,缩在床单下面,似乎还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败城凑过去端详着那稚嫩的面容:头发长长了,毛绒绒的脑袋像颗大栗子般。他亲了亲知乐光洁的额头,唠叨道:“乐乐啊,你真是让你小爹烦死。你进队吧,我烦,你不进队吧,我也烦。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小崽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折腾出多少事,受多少伤,你倒是不在乎的,尽让我给你擦屁股。”
“小……爹……”黯哑虚弱的声音响起,“我都说……了,是我……救你的……”
败城惊了一下,连忙高喊医生。当医生检查过后,宣布知乐脱离危险期时,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腔,捏着知乐的鼻子晃了下,苦笑着道:“知道知道,是你救我的,给你个小功,可以吧?”
知乐眨巴了下眼睛,狡黠地道:“那……不要淘汰我?”
败城脑中浮现出孙治的话,张口答道:“你已经被淘汰了。”
知乐一下子泄气了,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使劲揉着身下的床单。他有心扭过头去不理败城,可是,仔细回忆了下刚才,似乎听见了什么特别重要的话?
“小爹,我昏迷时,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败城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
“我明明听见的……”
知乐的咕哝刚结束,败城已经严肃地道:“真没有!再说你那时候都昏迷了,还能听见我说话?”
知乐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只得可怜巴巴地对败城道:“你真没有说过什么?小爹你不要骗我。”
败城后背的冷汗已经下来了,却还是咬着牙硬撑:“绝对没有。”反正当时没有第三个人,他决定死不认帐。不然的话,万一知乐又提出什么“胡闹”要求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