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c-h-a进他的发间,从头顶滑到背后,周而复返,细细梳理。
熟悉的抱怨声从身后传来:“头发缠得这么紧,你方才一定用力拉扯了。”
卢正秋耸肩道:“官府来得突然,时间紧迫,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啊。”
“别乱动。”卢冬青分出一只手按住师父的肩膀,待两肩重新放平,才将五指c-h-a回发丝间,继续方才的活计。
他用指根将纠缠成团的头发分开,缕顺,动作比方才还要仔细,手上力道很轻,生怕将对方扯痛。
卢正秋突然懂了家猫被梳理毛发时的感受,冬青的指尖时不时地摩挲头皮,留下轻微的拉扯感和按压感。令他本能地感到一阵舒适。
他轻声道:“你的手很暖和。”
卢冬青答道:“毕竟方才跑了一路,”隔了一会儿又说,“我方才瞧见官府的队伍,心里好生担忧。”
卢正秋宽慰他道:“怕什么,有我在呢,不会让他们肆意伤人的。”
“不是……我是担心你。”
卢正秋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师父还没有老到需要你来担心。”
“这我当然知道,”卢冬青争辩道,“师父???年轻,头发还这样软,还好得很……”
他说着词不达意的话,最后倾身向前,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背上。
他的身高比师父矮了半头,前额刚好抵上师父的后颈处柔软的发丝上。
卢正秋又道:“小时候让你为我梳头,你还不乐意,总是顽皮捣蛋,扔了梳子满屋乱跑。”
“小时候的我大约是个傻子。”冬青在他身后低声道,“往后我可以天天为师父梳头。”
青年说话的时候,细小而温热的呼吸扑进他的颈子,好似一阵微风拂过,却比风要温柔百倍,绵长百倍,仿佛一只不知厌倦的手,擅自钻进他的衣领,侵犯他的体肤,从骨子里勾起一阵令人难耐的酥痒。
梧桐树叶从枝头飘落,越过斑驳的院墙,划出一条沉缓的轨迹,轻轻落在卢正秋的肩上。
卢正秋微微一怔,这顷刻的时光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连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辨,金红色的轨迹滞留在眼底,仿佛火焰跳耀后留下的余痕。
相较之下,过去的九年却是弹指一挥,转眼间,他身边的孩童就从一只瓷娃娃长大成为挺拔利落的青年人。
“师父……”。
卢冬青发出梦呓般的低吟,伸出两只手臂,从背后搂住卢正秋的肩膀。
但他很快便撤开了,因为他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来人是宋仁,手里拿着一只吹火的蒲扇,边走边道:“卢兄弟,药煎好了,你去看看行不行?”
来到面前,瞧见卢冬青呆然地站在原地,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卢冬青慌忙摇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虽瞧不见自己的脸,却能够猜到自己此刻的神色一定不大好看。
方才肌肤相贴的片刻温暖已消失殆尽,悔恨取而代之,渐渐爬上心头。
他明知不该僭越,却又忍不住想要僭越,依着徒弟的身份放任自己,缩在对方的怀里撒泼骄纵。如此行径,与脚边的瓷娃娃有什么分别。
他向来比寻常人更加自律,一身清明坦荡,心中无垢无尘,唯独在对待师父的事上,管不住自己放肆的欲念,因而备受煎熬。
“卢兄弟?”宋仁再一次唤他的名字。
连卢正秋也问道:“冬青,你怎么了?”
他立刻摆摆手:“我没事,我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药汤的火候已足够,只是存量太少,只有浅浅半壶,分到师父手里,便只余下小小一碗。
卢正秋倒不介意,捏着鼻子将药饮下,又道:“虽然叫天香草,味道却真的很苦,希望地窖里的几位兄弟不要介意。”
地窖里的兄弟岂止不会介意,他们的神志已全然混乱,非得有人扶着按着,撬开嘴巴,才勉强将清苦的药汤灌进喉咙。
齐桂是挣扎得最厉害的,待他将碗底最后几滴药汤咽下,他的妻子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仔细瞧他的脸,瞧了一会儿,喃喃道:“似乎脸色红润了一些。”
“是,”卢冬青从旁点头,“脉相也会平稳少许,但仅仅只能勉强镇住毒性,并不能根治。”
女子听了,神色黯然,隔了一会儿才说:“能镇住一点也是好的。”
卢冬青道:“但没有多余的药材,就连镇毒的药也煎不出第二副了。”
女子埋头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药材是有的,只不过在灵泉谷,羽山族人的手上……”
“不行,”宋仁听到她的话,立刻提声道,“卢兄弟和正秋师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怎能让他们再冒天大的风险。”
“可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她的眼中又涌出泪来,溢在眼眶里打转。
“取药的事就交给我吧,”卢冬青在她肩上轻拍,随后沉声道:“仁哥,请告诉我去往灵泉谷的路。”
第31章 白羽雕弓(一)
羽山族是羽山最古老的居民。
早在神州上的人们学会开采石料,挖掘陶土之前,羽山还是一片峰峦重重,地势险要,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境。然而,从那时候起,羽山族人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
羽山深处的灵泉谷中有一口清泉,周遭的土地肥沃,有许多罕见的药草蓬勃生长,羽山族人便在此地傍水而居,钻研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