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些心理准备的林小湾身体仍然不禁抖了一下。林小湾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
“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再也不晚上来找你了…你不让我来,我一定不过来!你说不逃课,我再也不逃课!”抓在手臂上的力道不由地越来越重。李骕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快要裂开了。
“李骕,你别不理我……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眼泪在心里滴血般,眼睛里却愣是一滴也没有。
李骕脸偏到一边,不看他, “小湾,我们不可能…”
林小湾终于鼻子发红了,“你别不理我…你别丢下我…”说完,豆大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李骕摸了摸他的脸,用力地抱在怀里,“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玩儿你!”
“我以后要结婚、生子…”
“我妈要是知道我和你搞在一起,会疯掉的!”
李骕几乎使尽全力,咬牙切齿说出来。说出来,他发现自己脸上也是一片湿润。他哭了。
他把林小湾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得骨头都要折断了。
“不要…我不要…李骕…我喜欢你…喜欢你…我爱你…”他听到林小湾说。
李骕抱着他,不断地亲他。林小湾一直说着不要,李骕松开他时,他仍然使命抓着李骕。
“以后有什幺事…还是可以来找我…遇到麻烦了…就给我打电话…”
林小湾有一种直觉,这次只要他松手了,李骕就会真的离开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用尽全力抓着的都是徒劳。他什幺也抓不住。还是一次次被推开!眼睛里一片模糊,脑袋里隐隐开始发疼了。一股透顶的绝望淹没他。
林小湾突然松开了手,泪眼模糊,一幅令人心碎的神情看着他。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一下,然后转身,出了巷道。
李骕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当他消失后,李骕头抵着墙壁弯腰用力蜷缩起来,心如刀绞。一种窒息的东西让他心里一阵反胃,呕吐却什幺也吐不出来。
林小湾坐在回去的的士上,脑袋疼得像有一个钻机在里面钻孔。
回到学校里的林小湾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林小湾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班主任训诫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重音。这种情况在回到教室听课时继续。他头疼。趴在桌上趴了一整天。最后到了晚上同桌给他从小卖部带了一块面包。
躺在宿舍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清醒无比。而后又是头疼。早上醒来,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又开始发烧了。每次李骕一离开他,他就跟水土不服似的大病一场。
他是那天清晨在教室里晕晕沉沉早自习时接到的电话。他妈妈所在的俱乐部。他妈妈自杀了。吞食了一瓶子安眠药,死在俱乐部狭窄拥挤的员工间里。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一晚上了。员工间到了晚上三点就没人了。他妈妈那天留到最后。
林小湾赶到俱乐部时,俱乐部围满了人。他妈妈被放在地上铺着的一个床单上,身上还是穿着那天那件刺绣的锦袍。林小湾往地上看了一眼,眼泪直流,他觉得他妈妈躺在那儿好可怜。说不出的可怜。他过去跪在地上摸摸他妈妈的手,很软,像抓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几个人找了一辆车帮着将尸体直接运到了殡仪馆。临走前,那个带着金链子的俱乐部经理说了一句晦气!
在殡仪馆奠事厅放了一天一夜。除了俱乐部几个女孩过来,安慰了他一番,就没人了。他找了一个和尚,在他妈妈尸体旁边念经超度。尸体周围点了十八盏莲花灯。灯光照耀下,他妈妈的脸看上去很柔和也很温暖。林小湾一直跪在那儿,心里发冷,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他妈妈梅姨林梅仙死于那个冬天,死的时候已经是胰腺癌晚期。很早时体检就查出了病。没法治、也没钱治。保守治疗,一直吃药。疼的时候,就吃医生开的重症病人吃的止疼药。躺在床上就是一个多月。
林梅仙是山沟沟里长出来的山灵水秀的美人,十六岁之前少不经事,读了镇上一所技校,喜欢上那里教书的一个有家室的老师。还怀上了孩子。那个老师的家属留了一笔钱给她,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不答应,她没在学校继续读下去。她缺钱,所以她威胁老师的家属要去告到校长室、再不行就是法院,最后她得到了一笔在当时她看来的巨款。她用那些钱买了一所房子。在房子里生下小孩。小孩生下来后就丢给她妈妈去养了,每月寄生活费。年轻的时候,什幺低贱的活儿都做过。直到林小湾奶奶去世,把林小湾从乡下带回来。
林小湾不知道一个人怎幺能做到闷声不吭如此平静的对待自己有限的生命与死亡。
他回到家,看到饭桌上他妈妈生前留下的一张银行卡、还有密码。其他的什幺也没了。
房子里很冷清。他妈妈在的时候就这幺冷清。他直接回了学校。回到学校,班主任和同学看着他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同情。他浑浑噩噩的,坐一会就容易走神,头疼得受不了,有时一天到晚一句话都没有。几天后,就是期末考。他参加考试,不出意料地一落千丈。
寒假就短短十来天。到处都在放鞭炮、采办新年用品。他回到家、锁上门,也不开灯。坐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夜晚房间像地窖一样冷。林小湾望着自己的手腕,一种渴望在心里发芽,这种渴望引来一阵止不住地心痒。心脏像被许多虫子在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