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前行。
四角胡同的韩府虽然只有韩烺和新夫人这两位主子,可宅院却宽敞气派,四季树木成茵,正好方便了黑夜里摸索前行的人。
约莫走了办盏茶的工夫,她停了下来,目光定定落在守在二门前的一个侍卫身上。那侍卫身材矮小,此时仅他一人站在门前。他并未似一般守门侍卫那般肃然而立,反而趁着四下无人左右探看,行迹之鬼祟倒让一路寻来的人眼前一亮。
她捡起手边一颗石子扔了过去。石子不大,但在这无人的黑夜里落到地上,还是发出了咚地一声清晰的响声。那左顾右盼的侍卫显然听见了,立时停下了摇晃的脑袋,朝石子发声处看来。她静观几息,见那侍卫似也在等待,又捡起两颗来,一起扔了过去。
“咚,咚!”石子一落,那侍卫立即看了过来,伸出右手挥了三下,顺序也是先一下,后连着两下。
她不禁一笑,身后微风将树叶刮得刷刷作响,她极快地两步上前,那侍卫微微拉开了门,让她藏进了门后。
“哑巧,”她轻声喊那侍卫,“未英他们怎么样了?”
被唤了名字的侍卫当然不是真的侍卫,而是一起探入韩府的帮手。那哑巧闻言轻轻蹙眉,咬着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和这侍卫黑脸粗眉不相称的担忧,若是让人猛然一看,定然以为这侍卫被鬼上身,不然哪来这般娘们腔调,然门后藏着的人却见怪不怪。
哑巧人如其名,嗓子自是哑的,可一手双却巧得很,一个晃眼的工夫,她便能让人换了张脸去——这是个有着一手精妙易容术的哑姑娘。
既然哑巧摇头也道不知,门后的人略一思虑又道:“此处也不是稳妥之地,就快被搜到了,咱们往二门里去。”
那哑巧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翻动着手指同她表达些什么,她看得不甚明白,却晓得哑巧的意思,那是内院去不得的意思。
“可此处就快搜查过来了,咱们往外去乃是自投罗网,内院或能有喘息之地。你跟紧我,我识得路,咱们就往那正院去,那里大概搜不到!”
哑巧听说她要往正院去,更是吃了一惊,可手腕已被她拉住,只好连忙随她去了。
她说她识得路,果然没走错一分,加上她又在无问轩听了侍卫们的搜查安排,两人不多久就潜入到了正院的西侧院墙外,后门处有人把手,院墙外也有人来回巡防,两人闷声躲在树丛里,暗暗算着巡防之人来回的时间差。
喧闹声越来越近了,除了正院,其余院落都要被来回扫荡三遍,她二人再小心也躲不过去,唯有正院守备森严,新夫人又卧病在床,侍卫们可没胆子进去一通搜。
脚步声犹在,巡防的人却转了个身往另一端院墙去了,两人再不迟疑,猛然点脚跃起,直接蹿上院墙,落进了院里。
她二人落脚的地方恰是抄手回廊外留出的一角院景,大红灯笼在回廊下随风飘着......
飘着飘着,有人一口气吹了过去,灯灭了。
她小心放下那灯笼,又将院内探看了一边,相比外间的喧闹不安,正院平稳的如同真的新婚之夜一样。她既然接了任务前来,自然也晓得韩烺这婚算不得什么真婚,里间新娘唐沁出身武学世家的余杭唐家。本唐沁和韩烺再没有什么瓜葛,只唐沁之父突然遭人暗算,危难之际唐沁挺身而出挡在父亲身前,让人将半身经脉震碎,武功尽失不说,小命亦是难保了。
其父人称东风先生,江湖上颇为德高望重,为女儿延医问药几乎将名医请尽,却也只为她拖了这半年。有名医道,她若能挺过今岁三月,命便得保,不然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唐东风眼见女儿药石罔效,只得听从那命相之说找人冲喜。算来算去,竟算到了韩烺头上。韩烺早年得唐东风救命之恩,一口应下此事,这才有了今日的锣鼓喧天、鹊笑鸠舞。
她把这一切摸得清楚,所以敢此时站在正院正房的门廊转角处。哑巧向她打手势,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只是哑巧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二人便听到了正房里传出的喊声。
“姑娘,姑娘你醒醒!”
“姑娘,你别睡!老爷太太还在余杭等你呢!你快醒醒啊......”
廊下二人对了个眼神,皆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二人不由靠近了两步,越发竖起了耳朵。
房内红烛摇影,却也愁云惨淡。
床边坐着的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她眼角泪光闪动,手下仍旧搭着床上睡着的新娘的脉,眼泪自眼角滑落,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夏西,夏南,姑娘怕是要......不成了......”
话到了后头哽咽不止,床前站着的两个面目相似的小姑娘闻言皆怔住了,一个身子抖动起来,不停地摇头,“姑娘这一路水路陆路都挺过来了,怎么拜了堂成了亲反倒不行了?不是说那韩指挥的八字极助姑娘吗?!怎么回事?!”
上了年纪的妇人喊了她,“夏南,命相之说能有几分是真?我告诉你,早在半月之前,姑娘体内最后绷着的几条经脉便已是要断了,现今我诊脉,只觉这剩下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