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的发,有血丝的眼。
仔细算算,他已经35岁大半了,是已经要成为36的人了,还有几年春光可享?
衰老不是缓慢的,也许某一天不经意时,就完成了。
浴室里有全新的毛巾和沐浴乳,一切一切,都是新的,无任何人染指。但是马上就要被他碰了,他觉得很惋惜。
一切一切,每个角落每件物品,都是新的。
但是他从来都不可能变成新的,他只会越来越衰败,从内到外,腐烂得一丝不剩。顾清和究竟在期待什么?
身体被蒸汽熏得一片红,浴室里水气缭绕,乌烟瘴气。空气有些厚重的感觉,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沐浴乳的瓶子掉到地上,他弯下腰去捡,再站起来时,突觉血气上涌,眼冒金星。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昨日到今早,未曾休息片刻,身体已提前精神开始罢工。
他在浴室里呆了很久,久到他觉得顾清和应该已经离开了。
因为客厅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这么以为。
舒服斯文的白色衬衫,浅灰色的羊毛背心,出去时,还可以配上一件大衣。他对着镜子,慢慢扣上每一个纽扣,把自己修饰得无懈可击。
呵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意外的,顾清和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打开,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严冰语轻轻咳嗽一声。
“你没有去公司?”
顾清和头也不抬,“嗯,所以我才把电脑带过来。”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办公?”严冰语想笑。
顾清和取下眼镜,捏捏鼻梁,然后又戴上,抬头笑道:“陪你。”
二人目光相对,缱绻纠缠,似有千言万语。
严冰语终究还是转过眼,默不作声地坐到顾清和旁边,双手交握,笑容苍白。
“回去一趟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给我妈扫了墓,四处逛了逛,那里已经很陌生了。”
“来,让我瞧瞧。”顾清和扳过他的肩,微笑,“现在看上去好多了,刚才憔悴得吓人。”
“好的坏的都让你捡去看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严冰语想了想,又别过头,咬唇小声说,“我知道你嫌弃我。”
“冰语!”顾清和喝他一声。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他双手握得更紧,背微微躬起,被顾清和捏住的肩膀紧绷着。
严冰语的态度太过温良恭顺,甚至有一点儿卑微。
“说,发生什么了?”顾清和盯住他,“这个样子,像什么。”
严冰语木然转过眼,“我怎么了?”
“你这副失魂落魄了无生气的模样我看了生气,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的!”
严冰语消化了那句话好久,才缓缓道,“为什么你不明白,我是为了谁?有什么事?我的人生里,目前还有什么事?”
“在火车上,我想了你一夜。可是见到你,却又害怕。我怕你对我说,严冰语,你不听话,我已经厌倦了你。幸好你没说,我高兴极了。”
“我让自己不去多想,可是就是没办法。我又怕了,因为你说我斤斤计较,爱发小脾气,你说那晚无足轻重。你知不知道那于我来说代表了什么,那代表你对我的态度!我就想,如果李雁行说要我服侍他一晚,你恐怕会大方地笑着把我推过去,说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
严冰语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嗫嚅道:“清和,我怕失去你。你告诉我,我该怎样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被你抛弃?我已经答应跟着你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句话不是示弱,是威胁。
他用他的柔弱他的真心威胁他。
他在逼他做一个承诺,他要他表名自己的立场,要么不离不弃,要么一拍两散。
顾清和把他狠狠揽到自己怀里,“我看上去是那么大方的一个人吗?连自己的爱人,也要笑眯眯拱手相送,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纵容自己喜欢的人,他有这个能力。
他不想再被这个家伙扰得心神不宁。
严冰语转哀为笑,又委屈又欢喜,使劲儿抱紧顾清和,嘴里念叨:“你说的,你说的……”
顾清和像哄孩子似地拍拍他的背,“是的,我说了,我说了。”
两个老家伙,还在一起说着这般年轻恋人之间的台词,却不觉得羞赧,只觉得甜蜜。
“那亲我一下。”严冰语得寸进尺,娇嗔道。
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亲一下怎么能满足?
在沙发上缠绵了半天,严冰语突然打了个哈欠。
他懊恼道:“这时候犯困,真讨厌。”
“困了就睡,瞧你的黑眼圈。”
“那你呢?”
顾清和叹口气,“我还能怎样?你会让我走吗?”
严冰语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我就在这里睡,不去房间了,这样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你,好不好?”
他似乎是一刻也离不了自己似的,顾清和越来越相信这一点。男人对他的依恋,让他觉得安心。
32 江叹
严冰语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却不见了顾清和。
说什么一醒来就能看到他的话,压根儿就没什么效力。他掀开身上的被子,虽然太困睡得熟,可是在沙发上打盹毕竟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加上在火车上坐了一夜,此刻腰部和脖子都觉得酸疼难忍。
茶几上放了张纸条。
“公司有事先走了,亲爱的对不起,醒了给我电话。”
什么有事先走,他恐怕是怕留到晚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