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来执行如此重要任务的,也算得上好手,从方才的表现看也相当谨慎,实在没那么容易糊弄。顾长清听着车外轻灵的脚步和绵长的呼吸,心里各个想法转了一圈,却似乎没有一个管用。
这一排十来个人,只要有一个眼尖看到了他,那今天就是没法脱身的。况且,自己只要稍稍往外挤一挤,恐怕都会给人听到动静。
顾长清在车内一筹莫展,时间却是不等人,何况习武之人脚下格外轻快,耳际传来越来越热闹的人声,已经更加无法走脱了。索性也不再纠结,一不做二不休,打算进了水云寨再说,现在这些出去围堵人的都是打手,一个两个反应敏锐身手不错,总不见得后厨还卧虎藏龙吧?
要真碰到少林寺扫地僧那样的存在,只能说天要亡我了。
打定了主意,心里便踏实了一些。顾长清侧耳关注着外头的动静,一路上显然有许多水云寨的人,拉车的大汉们时不时地打个招呼。最终,车子往前一倾,咔哒一声,停了下来。
顾长清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忙卸货。
好在自认为身份相对“高贵”的打手们没兴趣帮后厨的人这个忙,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后,很快就离开了。大厨自然也不会亲自动手,指挥着一众帮工杂役往下搬东西。连同大厨在内,这群人都脚步滞拙,呼吸声重,应当是不会武功的。
几名仆妇边卸东西便口里聊着天,顾长清听她们脚步声刚离开,偷偷地挤出一个脑袋,观察周围环境。后厨的小院不算大,除了几间做饭摆盘的房子比较宽敞,其他地方都逼仄得紧。小小的院子里放了几个大木桶,里头装着尚未洗净的碗盘,几株小树营养不良一般地蜷缩着,门后堆着一堆没来得及清理的厨余垃圾。
顾长清想,难不成要钻进厨余垃圾里等待时机么?
这时,垃圾堆里窸窸窣窣地有东西动了起来。呼啦一声,一条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狗钻了出来,正跟顾长清眼对眼。
顾长清:“……”谁能告诉他,这种时候到底是别开眼睛比较好,还是继续淡定对视比较好?
听说狗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要是显得心虚了,它便会得寸进尺。顾长清也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只得硬着头皮和它对视。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往后缩脑袋,最后唰地一下将脑袋缩回了车里,顶开头顶的重重阻隔,在车内爬动起来。
那狗大约没见过敢这么猖狂地跟它对视的“黄鼠狼”,一开始也呆了一下,见顾长清非常狡猾地选择了逃跑,立刻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
里头的人纷纷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哟,这作死的狗,又把垃圾弄得到处都是哟!”
一人道:“它叫得这么厉害做什么?不会有什么人闯进来了吧?”
另一人道:“外头那么多人守着,要还能让人进来就是饭桶了。估计是见到什么耗子之类的跑过去了吧。”
前一人道:“但它怎么一直对着这辆车叫?不会车里混了什么吧?”
几人立刻七手八脚地开始先扒这辆车里的菜,顾长清在底下拼命地爬啊爬,终于在他们扒到底之前跑到了车的另一头,沿着扶手爬到了车底下。
一群人疑惑道:“没什么东西啊,这条死狗,整天就知道翻垃圾,作死的货!”
冲可怜的大脏狗喝骂了几句,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窝在了门边。顾长清松一口气,侧耳倾听,外头人来人往脚步纷纭,只有右侧稍稍少一些,似乎可以考虑作为退路。
稍稍探了一下脑袋,想要看看右侧的地形,谁知那只狗眼睛特别尖,眼见害他挨了骂的“黄鼠狼”还敢冒头,又汪汪汪地狂叫起来,这次还冲了过来。顾长清浑身毛一炸,嗖地一下窜出车底,蹬蹬蹬一路跳到了前头的车上,好在他非常有人类的常识,逃命途中也不忘尽量俯身在屋里人视线的盲点中。
那狗却不知这许多,一路猛冲,丧心病狂地撞散了一地垃圾,撞飞了一把扫帚,最后咣叽冲到顾长清跑到的车前,偏偏是一辆没有卸菜的车,一头扑了上去。顾长清钻进车内,尾巴堪堪脱离狗嘴。傻狗用力过猛收不住,一头撞到车上,手推车侧边猛一受力,轰隆一下倒在地上。
屋里的人又稀里哗啦地跑了出来,一看笨狗带来的灾难,登时大怒,抓了扫帚竹棍一类就要打狗吃肉。顾长清趁机跳到右侧的墙上。小心地往那头一看,层层叠叠的屋宇相连,是水云寨更深处了。心下有些犹豫,里头闲杂人等虽然会少一些,但必然也更危险,不知道要不要往里进。
但似乎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傻狗虽然没有引起后厨人的注意,却成功吸引了外头巡视人员的注意,顾长清听到许多脚步声向这边靠拢过来,立刻跳到了墙的另一头。
听人在详加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颇有寻根究底的味道,顾长清直觉这次水云寨是铁了心要找到自己,立刻迈开脚步向内部跑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淬炼,自己伸手已经不差,猛地遇到一两个身手好一点的,也不是不能制住。但若在外头,被一群人包围住,哪怕伸手不怎么样,只要有一两个反应快的喊出了声,都会带来一场灾难。
他知道自己江湖经验浅,水云寨既然有问题,内部必定处处防备,便专挑不是路的地方走。有时从花坛里窜过,有时沿着屋顶边缘跑一阵,有时则沿着墙角慢慢前行,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