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震惊了修真界,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浩浩汤汤的大宗门会因为内乱而灭门,也是杀了愧炽长老的萧景宏所预料不到的。
血与火之中,谢微阳踉跄的走在争斗后枯焦的土地上,他依然握紧手中的剑,虽然它已经断了,沿途满地尸体,一眼望去全是熟悉的面孔,他们倒在地上,混合着泥土和血泊。
谢微阳顿了一下,脚边是小师妹的尸体,她仰面躺着,秀丽的脸被毁了一半,发丝沾着血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脏兮兮的,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她睁着一只完好的眼睛,空洞洞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曾经那样鲜活而美丽,如今却这样狼狈躺在冰冷的地上,年轻的生命来不及绽放就已经消逝,而到最后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
权力和yù_wàng是把荒唐的利剑,而被牺牲的总是无辜的人。
谢微阳闭了闭眼,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这里有多少和她一样的修士,他的师弟师妹们,他的师长,他的想要守护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甚至场中的同门,有不少还是死于他的剑下……
“微阳……”
听到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谢微阳浑身一震,往那个声音的地方挣扎着跑去。
“师父。”
谢微阳半跪下,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他只剩下一条手臂了,另一条在方才的战斗中被人砍下,齐根而断,砍下的人是一位平日里很和蔼的长老。
谢微阳一袭蓝衣早已变色,浸着血贴在身上,衣角淋淋的淌着血。他用仅剩的一条手臂努力想要扶起师父。
这位德高望重的修士脸上泛着死气,却凭着一股气撑着不肯倒下,他紧紧扣住谢微阳的手,用力得青筋都爆出了。
“微阳……你是,是留下的希望,记得重振门派!记得……时刻记得,不能忘……”
谢微阳回握他的手,此时,早已没有了场外的谢微阳,同样的悲痛,通过握紧的手传递,重叠,他哽咽道:“我会记得……”
未尽的承诺顿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一把剑,至后贯穿了谢微阳的胸膛,余势插入了浩然宗掌门的胸口。
炽长老门下的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尽全力给了他最后一剑。
谢微阳倒在地上,他终究没能成为幸免于难的那个,血污溅上他的面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灰暗的天空,和天边渐近的一团火云,好像还看到了他那个不省心的师弟……不,不是师弟了。
萧景宏踏云而来,眉间的妖纹如血,头戴的羽观亦是鲜艳如血,宽大的的袖摆被急风卷得翻飞,这样明艳华丽的打扮,主人却不是快活的模样,相反,那焦躁急切的眉眼,紧抿的唇,显出几分惶恐不安来来。
谢微阳闭上了眼。
他没听见最后那响彻天际的悲鸣,如失去伴侣的鸳鸟在泣血。
四百年的时间,修真界的新人出了一批又一批,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新的门派林立而起,修真界俨然勃勃生机的模样。
但这些都与谢微阳无关了,他被自己的执念困在原地,无法往生,静静的看月升月落,沧桑变化。
浩然宗的旧址被泥土掩盖了,树木郁郁葱葱,杀伐的血气被岁月洗净了,一些徘徊的鬼魂离去了,另一些精怪发现此处灵气充足,搬了进来。
不过这些也与谢微阳无关,他独守着这一方土地,不肯离去。
岁月翻涌,浩然宗也被人遗忘在历史的角落,妖族动乱了几百年终于归于平静了,杀伐决断的新王却是半妖之体。
当然,这也和谢微阳无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守在这里,不忘记,他承诺过的。
夜晚,天幕很黑,月很亮,林中的风停了,谢微阳仰着头望着,他的背影孤单的飘在朦胧的雾气中,不忘记,是他一个人的坚持。
不忘记什么?
有个声音问。
谢微阳疑惑。
那个声音道:你还在执着什么呢?记得有什么用,不记得又如何?
谢微阳好像愣住了,是啊,又如何。而我又该记得什么呢?
那个声音带着怜悯:你的师父,你的师弟师妹们都转生多久了,只有你还呆呆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个声音叹息:其实你才是被人遗忘的那个……
所以,跟我走吧。
谢微阳沉默了。
那个声音蛊惑着:这个世间本没有可以眷恋的事了,跟我走吧,没有黑夜了,也不用怕孤单,你再也不用背负什么责任了,轻轻松松的。
只要你在此刻把手交给我。
谢微阳没有回答,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跟我走吧。
那个声音还在诱惑着,谢微阳没有回答。
你早已经死了,死了,一切都成过去,在这还有什么意义呢,什么也做不了。
谢微阳:“你错了”
什么?
谢微阳抬起头,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失落和颓废,相反,他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着的,似对那个声音的嘲笑。
“你错了。”
重复了一遍原话,四周黑暗,他却笑出了云淡风轻的意味,谢微阳转过身,透明的魂体泛着淡淡的光芒,很柔和。
谢微阳:“浩然宗的谢微阳早已经死了,现在的谢微阳是离忧谷的弟子,有一个铜雀城主的舅舅,我也不孤单,有师长呵护,有同门友爱,也有同道好友。”
谢微阳摇摇头:“所以,从开始就错了,你这些已经影响不了我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