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皱了皱眉,也道:“……好。”
“第三,”言浚直视他双眼,“你从此与他恩断义绝,划清界限,再也不能见他。”
沈砚默然半晌,转身骑上马走了。
言浚叹了口气,忙跨上马车去追他,免得他做出什么偏激之事。他们相距不远,片刻之后便先后脚地到了刑部门前。
沈砚不由分说向里闯,任言浚如何阻拦都无用。守卫们见是这二位上官,也不敢阻拦,微一犹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他们放了进去。
地牢y-in森幽暗,沈砚一心记挂着他的独宝,没耐心一步步瞧着路走,索性点足跳下台阶去。方转过弯,只见廊上站着一人,身着黑金袍,脚踏明黄靴,气度华贵,湛然若神。
“皇上……”沈砚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跪倒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随后而来的言浚也吓了一跳,有生之年,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出宫。他忙叩首行礼,心中飞速地盘算着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
桓晔却未动怒,回身走到对面囚室中坐下,向身旁的狱丞点点头,后者立刻喝命:“将人犯带上来!”
萧索十指痛入骨髓,神情也有些恍惚,被两个狱卒拖上来时,还不知对面竟是当今天子的圣驾。狱丞踢他一脚,斥道:“大胆案犯,见了皇上竟敢不跪!”
沈砚离得他甚远,只看见萧索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酸涩无比,却无法上前相救。桓晔身边两个影形不离的侍卫,此刻正一左一右按在他两道大x,ue上,莫说动手,只动动指头都难。
萧索不明所以地行过礼,脑中一片混沌。桓晔不屑于同他过话,抬抬手,商淮便捏着尖细的嗓子道:“皇上有旨,案犯萧索廷杖四十。”
狱卒立刻将他按倒在地,手举大木抡将下去。萧索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已挨了两下打,只觉下半身仿佛锥心刺骨,实是痛彻心肺,不禁惨叫了一声。
沈砚近在咫尺,一声声哭喊剜在他心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木棍雨点般落在萧索身上,自己束手无策。
他到此刻才明白,应该说才真正明白——皇权,是不容任何人违逆的;而自己,是他的拖累。
萧索捱到第十五下的时候,晕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狱卒兜头一盆凉水将他浇醒,又手不留情地打了下去。
他没有喊冤,实在连痛都喊不出了,只有目光涣散、奄奄一息地盯着虚空一点,渐渐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沈砚毫无反应,只缓缓流下了一行泪,同眼角的血混在一处,纠缠不清。
有泪不轻弹,未到伤心处。
桓晔走的时候经过他,淡淡问:“沈卿可怨恨于朕,还要为他鸣冤吗?”
沈砚借着低头叩首的动作掩去泪痕,一张英俊的脸目眦欲裂,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臣不敢,皇上圣明。”
萧索趴在血泊中,仿佛元神出窍,身上已觉察不出痛,只有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原以为身上已痛到了极处,却原来,尚不及心痛之万一。
沈砚起身时,对已走到门口的言浚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救他。”
后者点点头,飘然而去。
萧索已然不省人事,仅剩的最后一丝清明支撑着他,听见那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对不住……我不能再护着你了。从此后,你我便是陌路人。你好自为之,多保重!”
他走了,再也不回头,就如同他来时一样,悄然无声。
萧索没有死,他被狱医治好了。
沈砚真的再未去过刑部,他就像从未认识过萧索一般,又回到了过去眠花宿柳、走马观花的日子。
京中平静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展眼便是放榜的日子,众学子翘首企盼月余,早已等得不耐烦,只盼着能给个痛快的结果,中也罢,不中也罢,总强过日日夜夜悬心吊胆。
皇榜却未按时发,因为舞弊案有了新进展。
言浚近日忙上忙下,着实累得不轻,一进将军府的大门,便端起茶杯往嘴里灌。喝茶的模样,倒不似堂堂三品文官,反像是军营里不拘小节的将军。
正经的将军却大气不敢喘,神色几近谄媚地在旁候着:“怎么样,办妥了吗?”
言浚坐在椅子上,搁下茶杯,点头道:“办妥了。皇上同意放他出来,还许了他一个上榜的名额,只是头名别想了。”
“放出来就好,放出来就好。”沈砚顿时松了一口气,跌回椅上,心有余悸地道:“头不头名的,都不要紧,只要人好好地出来就好。他有了这个举监生的身份,不怕将来中不了殿试。我会护着他,守着他,总不让他再吃一回亏就是了。”
言浚笑问:“你倒不怕他入仕后,再让皇上打压一回?”
“不会。”沈砚摇摇头,“你的功夫做足了,皇上的心意变了,他也不是当初的他了。”
那日言浚从刑部大牢走后,直接去了祁王府。朝堂之上人人皆知,他是皇上一派的臣子,与祁王派系乃是宿敌,一向不睦。
祁王府的管家陈几何见是他来,匆匆进去回禀。祁王桓斌倒是心无成见,当即将他请入府中攀谈,其亲切关爱之情,简直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萧索的案子是皇上亲定的,世上再无人能更改,除非让皇上自己转变心意。那简直难如登天,天下唯有一人可以做到,而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祁王。
桓晔是深谙权术之道的帝王,自然明白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