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窗户射进来,我只能看出母亲的身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知道,母亲很不高兴。
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等我走过去。她应该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愤怒。
“对不起!母亲!”
“你还好没有边跑边喊。”
喊?我喊谁?我无言、苦笑,回味着母亲的话。母亲是嘲笑我惊慌失措,见不到昭,就像丢了魂,哪还有一点高贵和矜持?哪还像个男爵,一家之主?
不是眼睛看到,是感觉到,母亲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们应该都去菜地了。”
去菜地?这个时候?这么热的天!我是又生气又担心,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昨天下了场大雨,说是今天晚上还会下。你知道现在葡萄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们一早都去了葡萄圆,一上午基本把那里的活干完了。他们说下午去菜地。你放心,玉不会让昭累着的,何况还有约瑟夫。”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出门别忘了戴草帽。”
我不敢抬头迎接母亲的目光,但语气,以及那些话里的话,我能听出来。
母亲是最知道我的,所以她总是不满意。可尽管不满意,却又能事事都替我想到,替我做到。母亲知道我不回家,是在自我克制,而心里一刻都放不下,于是她打电话来告诉我:昭很好!母亲知道我三个星期,已经想得快疯了,所以就算不满意我的行为举止也没有多加指责。母亲知道我太在意昭,太爱护他,就安慰我:昭不会有事,玉会照顾他,同时提醒我,还有约瑟夫。你跟约瑟夫分别这么久,现在终于要见面了,难道你不高兴?难道你有了新欢就忘记旧爱了吗?母亲说:出门时戴顶草帽,而我却忘了。
我克制着自己,只等母亲卧室的房门一关上,就飞奔下楼。不管是昭还是约瑟夫,不管见面尴尬与否,我都等不及了。
☆、第十章 甄玉(14)
我来过玉的菜地,但是三个星期,这里的面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时侯,翻耕、平整过的地里没有一点绿的影子,老管家正为是否能够出苗而担心着。现在,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绿色植物中,点缀着白色和黄色的花朵。只是昨天的那场暴雨使得好些幼嫩的菜苗倒伏在地上,花也被打下来不少,嵌在泥土里糟蹋了。老管家赖宁格先生正在树支架,把那些需要支撑的小苗用细绳绑在木头杆子上;玉戴着那顶有红色饰带的宽檐草帽,蹲在地上,把倒伏的菜苗扶起来,培上新土。可是昭呢?约瑟夫呢?除了老人和姑娘以外,菜地里再没别人了。
我想问,可一想起刚才母亲话语里的不满;还有应该顾忌玉的感情;赖宁格先生尽管从来不会表情与色,但他也是受害者,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呢?于是我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各位下午好!母亲说,昨晚上下了暴雨,看样子灾情挺严重的。”
“哦,少爷回来了。可不是,昨天那场雨可大了,一直下到今天凌晨……少爷,您不用忙了,我们这就好了。”
老管家看见我正在挽起衬衣袖子,连忙开口劝阻。
我一愣,不禁暗暗发笑。我哪里是要帮他们干活,我只是这一路跑来跑得热了,这下可好,不干不行了。“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么热的天,多一个人,干得快点。”
我大步跨进菜地。一夜的大雨,菜地里的水刚被排干不久,土还挺湿的,皮靴一踩下去,就沾上了泥。我低头看了眼,有点懊悔。干嘛这么急,也不换身衣服,这么急着跑来,谁也没见着,还不敢开口问。
父亲去世以后,没有了一回庄园就必须立刻换去党卫军制服的禁令,我也就偷懒了,一般只是脱去军帽和外套,这不,我还穿着锃亮的皮靴和马裤,还有雪白的衬衣,一看就不是来干活的。
“哎呀,少爷,这可怎么好,靴子都脏了。”
“干活总是要脏的,刷干净就是了。”
“是,是,现在好了,约瑟夫回来了,你不用自己刷了。”
这是怎么了?自己说话要前思后想,听着别人的话也都这么不是滋味?但这能怪谁呢?老管家一定不是有意的,他不是母亲。
天气闷热,我有些烦躁,无意中瞥了一眼玉,她也正好抬头看我。目光一交会,玉就赶忙低下头,但我已经看清楚了,那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怨恨。难道她知道了约瑟夫的事?在为昭抱不平?是谁告诉她的?可要是她真的知道了,她应该高兴才对。昭终究是她的。她为什么还要怨恨呢?哦,真的好混乱!我摇摇头,振作精神,帮着干活。
我几乎没干过农活,不过这也没什么难的,按照老管家的样子,一学就会。只是,简单枯燥的动作一再重复,又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很快,我就觉得脸颊发烫,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我偷眼瞧瞧他们俩个。玉的脸藏在大草帽下,看不清楚。而老管家呢,脸色红润,神态安详,眼睛眯缝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很是轻松、惬意,心满意足。老人头戴草帽,身穿格子衬衫和蓝色的工装裤,脚蹬一双占满泥的胶靴。他穿着这一身,就好像一个顽皮的男孩穿着星期日领圣餐的黑色礼服。尽管他自己没有任何拘束、别扭的神情,我看着却总觉得有些滑稽。在我的记忆中,好像老管家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以前,家里有好几个园丁,庄园里的活儿,葡萄园的,酒窖的,马厩的,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赖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