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刚转了一半,顾理初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作势要拉他——手是伸出去了,却在要碰到沈静的衣服时又缩了回来,接着,怯生生的问道:“我哥哥……怎么了?”
沈静转过脸,飞快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柔声回答道:“受了点皮肉伤。已经送到营内的医疗室进行治疗了。你不用担心。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单独见见他。”
他话说的和气,那一眼却瞟的凌厉,眼珠子泛蓝似的,尤其是那只半瞎了的右眼,瞳孔浑浊中透出一点坚硬的光。旁人一般不能注意到,站在他对面的顾理初却看的清楚,登时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口中要说的话一时也忘到爪哇国里去了,只是愣愣的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真正傻透腔了。
沈静趁着这个空档,又忙里偷闲的向陆新民弯了弯腰告辞,然后便扬长而去了。
沈静出了顾家之后,直接又回了集中营。
顾理元已经被安置进了医疗室。医生尽可能给他做了消毒和包扎。沈静打人有一个特点,便是一般不大往脸上招呼。所以他是从颈到脚都被纱布缠裹上了,只有一个完好无损的脑袋露在外面,乍一看好像个被盗出墓来的木乃伊,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
沈静进门时,医生正在给他打一针盘尼西林,因为怕他身上破损处太多,导致感染。见沈静进来了,医生向他问了好,然后便自动退了出去。
沈静摘下帽子放到一边的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一歪身坐到顾理元的枕边。病床都是铁架子上铺了木板搭制而成的,他虽然不是沉重的人,然而一屁股下去,也把床压的吱嘎一声。这让顾理元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哼了一声。
沈静低头凑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顾理元的脸色,灰黄黯淡的,但还算是有点血色,大概伤不至死。其实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凌晨时不该下那样的狠手——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觉得犯不着。不过是言语冲撞了几句而已,把他随便收拾一顿,给个教训也就算了。真打出人命来的话,那些饿不死的侨民们恐怕又要通过红十字会来抗议。到时候森田慎吾未必说话,但秋城寺就难保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陆选仁知道的话,恐怕也要批评自己涵养太差了。
想到这里,他脱下手套,在顾理元的脸上抽了一下:“哎!死了?”
顾理元用力的呼了口气,眉头蹙起来,现出极痛苦的表情来。
沈静低下头,闲闲的把手套搁在大腿上,一面仔细的平整摊开,一面口中轻声道:“你那个傻弟弟是真人不露相啊!连陆选仁的大儿子都勾搭上了!”
顾理元继续若有若无的喘息着,似乎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沈静也不在乎,继续说道:“我方才去你家里时,你弟弟正和陆家公子打的火热!一般堂子里的野鸡还要收现钱呢,你那弟弟可是更便宜,给两口吃的就能勾搭上床!哼哼,幸亏你把他养的白白嫩嫩的,要不连这个来钱路都没有了。你还是满有先见之明的嘛!”话停在这里,他嗤嗤的笑起来,没有声音,就只能听见出气的动静。
他笑了半晌才恢复常态,又继续低声道:“说我下三滥?比起你那傻弟弟,我还差得远呢……”
他就这样自言自语的嘀咕了许久,说的话也愈发下流露骨,任何正经人听了怕是都要掩耳脸红的。然而顾理元仿佛是真的晕死过去了,随沈静怎样的诋毁顾理初,他就是不言不动,偶尔一丝两气的喘息一声,仿佛是喉咙里有些壅塞一般,听着便让人替他难受。
沈静编出许多没有影儿的艳闻安在顾理初头上,一样样描述的有声有色,仿佛得了脏话癖似的。后来终于也口干舌燥了,又见顾理元始终是没有回应,才渐渐的减了兴致。正巧此时他手下的一名秘书敲门进来,鬼头鬼脑的通报道:“主任,那个……秋城寺将军找您呢。”
沈静连忙站起来,随手抓起帽子,一面扣到头上一面往出走,同时问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秘书东张西望的扫视一周后,方压低声音道:“营内有人逃跑的事儿,好像是被透露出去了。”
沈静皱了下眉头:“他妈的谁的舌头这么长!”
“不好说……不过曾秘书上午来了一趟就又走了,现在也没回来。”
曾锡言是他的机要秘书,年纪轻轻,刚从日本留学归来不久,是森田慎吾任用的私人。沈静总防着他,然而又总是防不住——这姓曾的好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外面的事却一丝不落的都知晓。
沈静停下脚步,低着头思索了一番后道:“营里开饭了吗?”
“没呢!您昨天说不让那些人出大楼,所以也没法开饭。”
“午饭照常开,然后就放他们去上工。302室的人先全部关禁闭——不,把他们分隔开来,然后挨个用刑,想法子找出一个肯认罪的。不过可千万别打死人。23096已经半死,就不用再动了。”
“是,那我现在就去办?”
“快去!”
安顿了营里的事情,沈静急急忙忙的赶去秋城寺那里。
本来他一见秋城寺,就很是有些胆怯。待跨进了办公室的厚重铁门后,他发现秋城寺正面向窗外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专心等待的姿态,不禁心里一别,知道这回又得吃点苦头了。
“将军,您好。”他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问候,并且不敢多说。
秋城寺甚为潇洒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