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晦暗而又扁平,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割成了薄薄的纸片。
他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得歪歪斜斜地往墙角一靠,努力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地震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只是凤还没停,走廊两边的窗户在夜色下晃荡,月夜的余晖将这里晕染的一片静谧,只是这静谧中却有恐惧在疯狂生长,这些藤蔓从胸腔里缠上来,不遗余力地束缚住了何米的心脏。
他在暗夜中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数倍,唾液在喉底凝聚,却口干舌燥的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何米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而没有留意脚下,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却有冰凉腐烂的东西渐渐漫上脚踝,悄无声息地没过了他的小腿。
直到何米察觉出了凉意,他才慌忙往旁边一跳,随即便是后颈一麻,赤裸的肌肤触在了某个滑溜的物体上。
何米像被马蜂蛰了般用力扇下,那团东西被何米一个巴掌甩了下去,他深呼吸几口之后才敢睁眼,那团成一个球的东西在他脚底动了几下,像从土里拱起的豆芽。
地板上不知何时已经洇出了许多水,那水沿着地板的缝隙向上涌,从何米的脚踝边向上攀爬,现在竟然已经没过了他的半个小腿。
何米偷偷往后缩去,那团东西竟跟着向前一蹭,何米登时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东西却又不动了。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这是掉进了什么异空间里?
是要将他淹死在这里吗?
原本参差不齐的地板上早裂开了无数细纹,泡烂的木板横七竖八地瘫在那里,贝壳海螺之类的东西从夹缝中拼着力气向上挤,这些海物冰冷湿黏,上面还带着青泥。
何米的小腿肚在水里抽着筋转动,他的大脑整个已经当机成了麻花,和小腿抽动的频率胡乱纠缠着绕在一起。
“哗啦——”
走廊的的尽头突然传来了泼水之音。
不,不是泼水,应该是什么东西正破水而来,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这破水的声音清晰尖锐,像根割裂的空气的银针从远方激射而来,直直穿透了何米的耳膜。
连客户的脸都没见着…他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吗?
何米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居然握起了拳头站了起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今天还真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敢在他家客户的地盘上撒野!
话虽如此…可是毛二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不会是被这不知名的东西给吃了吧?
你个乌鸦嘴。
何米用力给了自己一拳,半张脸都被他没轻没重的手给打肿了。
“哗啦——哗啦——”
原本渐行渐远的泼水声突然停了。
何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的气管在这样紧张的状态下迅速收紧,空气中仿佛有根隐形的橡皮筋,正慢慢拉着他的喉管挤出他的呼吸,他一边在心中唾弃自己,一边尝试着拖动脚步…动不了了。
何米一寸寸地把目光下移,他的两只脚踝已经被绳索似的绿色海藻给牢牢缠在了地板下,确切地说何米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那东西越收越紧,他两只脚踝被捆的结结实实,连动弹一下都没法做到。
脚底好像踩进了污泥,有水草似的东西悄悄抚上他的脚趾。
天要亡我?
何米后知后觉地想着。
“哗啦——哗啦——哗啦——”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拖着脚步拐过了一条走廊,声音的主人似乎不会抬脚走路,脚或是什么东西在慢慢拖动的时候,那声音就像锋利的镰刀从地板磨过,在血海中开辟出陆地。
两边的水流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原本地板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露了出来——何米看着面前被迅速开垦出的旱地,一时间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终于挪过了走廊的拐角。
腐朽的味道挤压着墙面,从每一个毛孔,每一个毛细血管深处肆意蔓延出来,何米觉得那个人简直就是个低压凝聚而成的乌云,从天幕那边缓缓飘荡过来,倾盆大雨被拘禁在这方寸之地,随时准备着淹没一切。
那…真的是个人类么?
两只手,两只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貌似…是人类的模样。
可是那长长的拖到腰间的,被污泥覆盖住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啊?
那仿佛根本抬不起来的双脚,根本就是在水底下拖着走的步伐是怎么回事啊?
那走路时头也不抬,手也不晃,只埋着头阴森森地往前挪是怎么回事啊?
何米面上已经僵硬成了一块铁板,心中却是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咆哮,迅速踏平了他六神无主的脑壳。
那人突然一动,仿佛闻到了什么,他慢腾腾晃过头来,隐约扇动了几下鼻翼,污泥凝成的头发里突然露出了一只眼睛,流金色的眼瞳从缝隙里钻出,近乎暴戾地向何米瞪了过去。
何米那颗胡乱蹦跃的心终于静止了——他死机了。
正常人…会有那种颜色的眼睛吗?
暴躁的,冷酷的,阴沉的,那眼中熔岩似的火光劈出了一道流纹。流纹又狠又硬,却又色泽鲜丽,仿佛深渊中一个诱人靠近的果实,若是伸手触碰,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何米被迫和他对视,头皮被烧的火热,简直就要融化在这样的岩浆里。
太不搭了太不搭了
乞丐的打扮关二爷的眼…
不对,这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