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念叨了一阵,竟然当着卖药佬的面开始木木地操着大掌掴自个儿的脸,“俺没用,没钱,没钱养俺媳妇儿,钱,钱……”
卖药佬奇怪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脏脸掴得脸红一块青一块,还没说啥,疯子突然扑了上来,双手还在他身上乱摸:“你有钱不,你给点钱,给点钱,俺得养媳妇儿!”
平日里这疯子虽然人是疯,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卖药佬被吓了一跳,用力推了两把想把人推开。可疯子力气大得跟牛似的,反而把他缠得更紧了,情急之下,卖药佬从旁边捞起个酒瓶,用力地朝疯子的大光脑袋上砸去。闷声夹着脆响,哐啷咚隆!黑乎乎的药酒带着血从疯子脑门上流了下来。
可那疯子跟不知道痛似的,顶着张狼狈又骇人的脸,嘴里还嚷嚷着:“俺要钱养媳妇儿……”
“疯子发癫了,快来人啊!”卖药佬大吼,不一会儿市场里就出来几个矮个儿粗腰的卖肉佬,几个人一合力,三两下将疯子压制在地上。疯子被狠狠踩着头了还不停挣扎,像只垂死的昆虫,一边脸蛋磕着地上的碎沙石,嘴都被脑袋上那只脚踩下的力道弄得歪向另一边了,还要一边嘶嘶喘着气,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媳妇儿……”
彼时吴家阿混正掏钱请桃丫跟黑钟吃冰糖葫芦,桃丫舔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问道:“混子,你最近咋这么大方啊。”
黑钟对那疯子的事儿略知一二,替小混混答道:“钱都是一老跟着咱的疯子给的,没想到一个疯子能弄来这么多钱,比书房里好几个乖乖娃的零花钱加起来还多。”
小混混得意一笑:“小爷有本事吧,那疯子听我话听得要命,让他拿钱来就拿钱来,让他吃泥就吃泥,哪怕我让他死他都肯呢!”
桃丫吃惊:“你不会真让他死了吧?怪可怜的。”
小混混嘬着老冰棍儿不在意地一笑:“我才可怜呢!看他一眼就作呕一次。”
黑钟问:“这两日好像都没见到他了,想开了走了?”
“呵呵,我不知道,死了也说不定。”
从那会儿黑钟就明白小混混这样的人是不能一味儿对他好的,吴家阿混天生忤逆乖张,其实第二回见面黑钟就知道了。
这话得从吴家阿混来溯村那年说起,他人小胆大,来到溯村安分没几天,就偷偷的把能干的坏事都干了一遍。其实拿小石子扔家禽、砸窗户,甚至是弄坏别人家栅栏这样的事儿都是可以接受的,溯村的皮小孩基本都这么干过,但小混混可不止捣这些乱,他要碰农村人最忌讳的——就是跟神仙鬼怪扯上关系的。门口的土地神牌拿刀子刮花,香拔掉,里门一左一右贴着的关公张飞像撕烂,要是大白天只关了屏风门跟趟栊门,就从外面泼脏水进屋。这让农村人抓到是要狠狠教训一顿的,但小混混聪明伶俐,每次都没让人发现,就除了那次被黑钟抓了个正着。
就是双手给扭到身后,脚也被格住了,小混混也还是没慌,用力一眨眼,他扭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比自己高半头黑几圈的人,眼角挂泪,奶声奶气地:“哥哥,我知错了,你原谅我……”
黑钟哪里这么近距离见过皮肤白得跟雪似的漂亮娃娃跟自己讨饶,愣愣的就松了手,结果下一秒小混混就飞似的跑开了,嘴里还得意道:“笨蛋!”
黑钟看着小混混绝尘而去,满脑子都在想,要不是这性子,他真以为吴家幺儿是个美妞儿。
一年年下来,小混混长得越发好看,黑钟一直以为自己是纯粹欣赏,直到某天早晨醒来,他摸到湿漉漉的裤裆,想起前一晚梦见的内容——他立马就慌了,做这种梦不出奇,到了他这岁数都是要做这种梦的,上课的时候老师也讲过,这叫做梦遗。他慌的是,他做梦的对象不对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那小混混!
他上辈子是干了什么坏事儿,这辈子才遭这罪,要喜欢上这么个家伙?
阿秀在家里有听到台风预告的广播,但约莫六点的时候,还是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换鞋准备出门。阿秀娘在厨房做饭,中途出来上厕所,刚好看见阿秀:“今天早点儿回来,咱拾掇拾掇。”阿秀点点头,将放养的几只鸡赶进笼后,往黑钟家走去。其实每天傍晚出门阿秀都有点不敢看他娘,爹在城里打工,爷爷奶奶去得早,外公外婆离得远,他知道娘一个人肯定时常孤独。他本来也只偶尔去黑钟家的,不知几时开始就天天过去了。
阿秀到了黑钟家,直接用钥匙开门进去,到了屋里才发现一楼没人。他以为黑钟在睡觉,上楼去找,也见不着人,想着黑钟大概是临时有点什么事儿出去了,便自个儿去厨房烧菜。
令他惊讶的是,厨房没多少材料。那是出去买菜了么?他淘米煮饭,洗好切好昨天剩下的四分之一个冬瓜,在屋堂里等着。
等啊等的,饭熟了,天黑了,黑钟还没回来。
阿秀等不下去了,打算回家去算罢,刚用保鲜膜罩好冬瓜,大门传来声响,等的人回来了。
阿秀走到前院,看到他空空如也的手,问道:“怎才回来?你家没菜了,就剩冬瓜,今晚净吃这个?”
黑钟背对着阿秀蹲着,顺着围上去的三只狗的狗毛:“嗯。”
阿秀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多问,回厨房里找鸡蛋跟早上送粥的咸菜——既然没别的,那就煮个冬瓜蛋花汤,再做个咸菜炒鸡蛋。
平日里饭桌上都是